第十三章 断虹枪法 临出门还狠狠的瞪了杨柳风一眼。 杨柳风一脚将烛台踢倒,掠身纵上横梁。 亚马莫名其妙道:“咦?你这是干甚么?” 杨柳风道:“吃醋。” 亚马失笑道:“你又不是我娘子,你吃哪门子的醋?” 杨柳风大吼道:“人家师父、徒弟们都可以吃,我为甚么不能?” 亚马亦随之纵上横梁,坐到她身旁,轻轻揽着她的腰,道:“你嘴硬,你根本 不是来吃她师父、徒弟们的醋的!” 杨柳风道:“不然我会吃谁的醋?” 亚马伸手刮着她的鼻子道:“你是在吃欧明珠的醋,你当我不知道?” 杨柳风倒在他怀中,缠住了他,道:“人家我也要……孩子!” 亚马吓一跳,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姑娘家不做,怎么都争先恐后的 要生孩子?” 杨柳风已经开始亲他、吻他,开始动手剥他的衣衫,道:“你马上就要被人家 师父、徒弟们抓回去当老公了,我总不能甚么都没有……” 亚马急道:“就算你要孩子,也不能在这么高的屋梁上……” 杨柳风道:“怎么不能?我的孩子,自然要比欧明珠的孩子高些……” 亚马叹道:“想我亚马这一生,跟各种女人,在各种地方做过,在这么高的屋 梁上,还是第一次……” 杨柳风道:“凡事总有第一次……” 亚马不再跟她分辩争论,只是采取了行动。 慕容美神情落寞,坐骑也显得无精打采,一人单骑,缓缓奔驰在荒郊路上。 月色凄寒,四周渺无人迹。 路旁有片树林,林中昏鸦惊起。 慕容美急忙勒缰,马嘶蹄舞间,断虹枪已然接合,紧紧握在手里。 忽然间,几条人影自林内掠出,并排阻住她的去路,月光映照下,每个人都已 亮出兵刃。 慕容美略一迟疑,突然挺枪纵马,直向那批人冲了过去。 长枪本就是马上兵刀,当年袁、马两家的祖先,都是沙场名将,一枪一剑,曾 为先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传到袁老爷子和马大侠这一代,两家仍有往来,是以才 结成儿女亲家。 后来由于马大侠遇害,袁家却已入京为官,两家的关系,才渐渐被江湖中人淡 忘。 然而自幼许身马家的袁紫琼,却立志不二,专心钻研枪法,终于被她创出这套 名动天下的“断虹枪”。 所以慕容美长枪挥舞,正如同沙场名将一般,威风凛凛、锐不可当,杀喊声中, 已连创数人。 谁知就在她将脱出重围时,只觉得枪身一沉,雪亮的枪身已被一对钢环锁住。 对方是个粗壮的大汉,两臂肌肉坟起,脸上挂着一股狞笑,锁住枪身,一掌结 结实实地拍在她的胸口! 慕容美被击得闷哼一声,又被他一双粗壮的手臂将双环猛地一抽,便将慕容美 拉下马来。 只听慕容美一声娇喝,枪身突然中分,枪尖已刺进那大汉的咽喉。 那大汉脸型扭曲,双目凸出,像座小山般轰然倒了下去,目光中充满难以置信 的神色,好像至死都不相信断虹枪竟然如此神奇。 这时另外几人早已扑上来,将慕容美围住。 慕容美长枪变成两截短枪,立刻又变成两支双截棍,又因为都有枪头,也可以 叫做链子枪。 慕容美身子轻盈,武技高强,力战群寇,勇不可当…… 但她力气到底有限,时间一久,已露败象…… 就在最紧张的时刻,突然林中又窜出一条人影,几个起落,已到众人面前。 来的赫然是侯府总管公孙策。 围攻慕容美那批人,不约而同的跃出圈外,每个人见到他,都像碰到鬼一般, 转身便跑,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刹那工夫已跑得一个不剩…… 慕容美也趁机纵上了马鞍,以诧异的眼光瞪着他。 公孙策一任那些人逃走,也不追赶,只望着慕容美,道:“姑娘好俊的枪法。” 慕容美两支链子枪又迅速结合成了一支长枪,拄枪而立,英姿飒爽,道:“我 想阁下的功夫,也一定错不了。” 公孙策笑了笑,朝那手持双环大汉的尸体看了一眼,摇头叹息道:“子母金环 在江湖上也算个硬角色,想不到竟糊里糊涂的死在姑娘枪下。” 慕容美道:“我看他也没甚么了不起嘛!” 公孙策又笑了笑,道:“请问姑娘在袁紫琼门下排行第几?” 慕容美道:“第九。” 公孙策道:“哦,是慕容姑娘。” 慕容美道:“方才多谢阁下解围,还没有请教阁下贵姓?” 公孙策道:“在下公孙策。” 慕容美不仅人吓了一大跳,连马好像都吃了一惊!接连朝后退了几步才停下。 公孙策道:“姑娘可是要赶回去会见令师?” 慕容美想了想,道:“是啊!” 公孙策道:“姑娘方才可曾见过你亚马师伯?” 慕容美又想了想,道:“见过,可是他不喜欢人家叫他师伯。” 公孙策讶然道:“为甚么?” 慕容美刚想开口,又急忙收住,想了想才道:“他说他年纪还轻,不喜欢人家 这样称呼他。” 公孙策道:“这是辈分问题,跟年纪有啥关系?有的十几岁就有人叫他爷爷了。” 慕容美道:“就是嘛!” 公孙策道:“你根本就不要理他,该叫照叫,他能把你怎么样?” 慕容美忙道:“那可不成,他脾气不好,万一发起火来,那就糟了。” 公孙策道:“谁说他脾气不好?” 慕容美道:“他自己说的。” 公孙策哈哈一笑,道:“他是唬你的,其实他脾气好的不得了,否则怎么会朋 友一大堆?” 慕容美斜着眼,咬着嘴唇,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公孙策突然把声音压低,道:“方才你师伯有没至交给你甚么东西?” 慕容美莫名其妙道:“他会交给我甚么东西?” 公孙策道:“譬如一张纸或是一封信,当然是叫你转给你师父的。” 慕容美道:“哦,有是有……” 公孙策神色不变,静静的等着下文。 慕容美道:“不过只是口信。” 公孙策道:“口信?” 慕容美道:“嗯,说甚么叫我师父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你说像话吗?” 公孙策道:“不像话,简直太不像话了,令师为他远道赶来,也是天经地义的 事,他怎么可以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慕容美道:“而且他还说跟我师父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好像存心要把我师父 跟他的事推掉一样,你说气不气人?” 公孙策道:“这件事姑娘倒不必生气,我想他这么做,也是为了顾全你们。” 慕容美疑惑道:“这话怎么说?” 公孙策道:“你想,他一旦承认下来,不仅他跟你师父今后无法安身,连你们 这群做徒弟的都不免受到牵累,他一个人倒无所谓,可是你们师徒却个个拖家带眷, 到时如何得了?” 慕容美怔了怔!道:“对呀,我怎么未想到,我还以为他是为了身边那个女贼 呢?” 公孙策道:“那女贼跟他素无瓜葛,只是在动他怀里那批东西的脑筋,如果姑 娘在意,明天我就想办法把她赶走。” 慕容美微讶道:“咦?你好像在帮我们的忙?” 公孙策道:“不是好像,是一直……如果没有我帮忙,你能这么快就见到你师 伯么?” 慕容美道:“为甚么?是跟我师伯原本就有交情?还是也在动他怀里那批东西 的脑筋呢?” 公孙策笑笑道:“不瞒姑娘说,交情也有,东西也想要,不过那批东西太重了, 凭我们侯府一家是搬不动的。” 慕容美道:“你想合作?” 公孙策道:“不错。” 慕容美道:“有诚意么?” 公孙策道:“不能没有,因为这次动这批东西脑筋的人太多,少分一点,总比 落空好,你说是不是?” 慕容美道:“好,那么就有劳公孙先生多支撑几天,等家师赶到,万事都好商 量。” 说完,抖缰转马,就想上路。 公孙策急忙道:“姑娘慢走,在下还有事请教。” 慕容美回首道:“甚么事?” 公孙策道:“这次令师真的能赶来么?” 慕容美道:“为甚么不能?” 公孙策道:“西厂那批人已监视你师父多年,他们肯让你师父离开北京?” 慕容美冷笑道:“‘神机妙算’这次你失算了,你以为阻拦我们师徒,是那么 容易的事么?” 冷笑声中,人马已如离弦之矢般冲了出去。 公孙策呆呆的站在那里,直到慕容美的影子完全消失,才自言自语道:“好像 不太容易。” 她冲出去不多远,却又将马勒住,自言自语道:“不行,我不能让师伯一个人 孤立无援,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坏……” 刚才被击中的胸口,开始隐隐作疼,慕容美调转马头要回破庙,却又止步,思 忖道:“可是,他若生气,我怎么办?” 她用力摇摇头,叹道:“唉!要是师父在这里就好了……” 凌晨。 天寒地冻,北风刺骨…… 北国的荒原,充满了肃杀之气…… 袁紫琼端坐在寒风里…… 端庄、美貌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默默的凝视着远方…… 在江湖上极负盛名的石飞虹,就站在她身旁…… 姑苏石家,本是听松阁,石飞虹自幼颇有才名,后来也不知为甚么?竟然带 着她过人的才智,投到袁紫琼门下…… 几年来,不仅将枪法练得出神入化,也替师门承担了不少繁杂事务,俨若袁紫 琼的左右臂。 所以只要袁紫琼到哪里,石飞虹一定随侍在侧,只要石飞虹出现,袁紫琼也必 在附近。 石飞虹身后不远的一棵小树上,绑着两匹马,显然是师徒两人的坐骑。 袁紫琼一向注重骑术,更看重优良马匹,每个弟子的马上功夫都不错,也许是 由于要与枪法配合,也许她早已想到,总有一天会抛弃养尊处优的日子,骑着马去 闯荡江湖…… 晓风拂面而过,东方已现紫霞。 远处隐隐现出了一个朦胧的骑影。 石飞虹道:“来了。” 袁紫琼只用鼻子应了一声。 石飞虹道:“这家伙好嚣张,居然敢一个人跑来!” 袁紫琼道:“如以刀法而论‘太行风雷刀’胡迁,的确有他嚣张的理由,只可 惜……” 石飞虹立刻接道:“只可惜他这次的对手是‘断虹枪’袁紫琼。” 袁紫琼淡淡一笑,神态间充满了自信。 骑影愈来愈近,转眼已驰进清晰可见的距离。 马上的“太行风雷刀”胡迁好像也已发现袁、石两人,骑速立刻慢了下来。 袁、石不言不动,静待胡骑走近。 尚在五丈开外,胡迁就已勒缰下马,随手将悬挂在鞍旁的兵刀取下。 袁、石依旧不言不动,只远远的望着他。 胡迁一步步走上来,他身材修长,脚步沉稳,极具大将之风。 但袁紫琼却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直到此刻,连枪还装在石飞虹背上的皮匣中。 胡迁停步笑道:“幸好你还没有走远,否则对我倒真是个麻烦。” 袁、石嘴角同时泛起一抹冷笑。 胡迁道:“听我良言相劝,还是赶紧回去吧,江湖上风浪大得很,哪儿有在家 里舒服呢?” 袁紫琼冷冷道:“胡迁,你一向工于心计,却接连做了两件糊涂事。” 胡迁道:“哦?甚么事?” 袁紫琼道:“第一、你不该离开京城。第二、你不该一个人来。” 胡迁道:“我为甚么不能离开京城?我为甚么不能一个人来?” 袁紫琼道:“你屈居西厂第二首领多年,如今位居第一首领的齐天寿要离京南 下,如果万一他此行有甚么三长两短,回不来了,岂不是你的机会来了……你却这 样轻离走险,不等于自毁前程?” 胡迁只是淡淡一笑。 袁紫琼又道:“你匹马单刀赶来,更是糊涂透顶,等于截断了自己的回头路。” 胡迁道:“你能断定我回不去?” 袁紫琼道:“能,因为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胡迁昂首一阵狂笑,石飞虹只冷冷的瞪着他。 胡迁脸色一冷,道:“袁紫琼,你太狂了,你也太小看我胡某了,你当我是土 豆?你当我没见识过你们袁家那套破枪法?” 袁紫琼轻蔑的笑笑道:“你一定没有见过。” 胡迁道:“你的枪呢?” 袁紫琼朝旁边一指,刹那间石飞虹已将枪接好。 胡迁拔刀,横目怒视石飞虹。 石飞虹瞪眼道:“不要害怕,我们师徒两人只带了一杆枪,我师父说对付你这 种土老头,一杆枪已经足够了。” 胡迁一阵狂笑,笑声一停,刀已出鞘! 刀鞘往旁边一甩,喝道:“请。” 袁紫琼不慌不忙的站起来,左手接枪,右手松开颈间的披风带子,直待石飞虹 将披风收走,才缓缓道:“你先请,不必客气。” 胡迁难以置信道:“你叫我先出手?” 袁紫琼淡淡道:“不错,如果被我抢到先机,只怕你再也没有进攻的机会。” 胡迁冷笑道:“袁紫琼,拿出真功夫来吧,胡某身子重,靠吹大气是吹不倒的。” 袁紫琼道:“你不信?” 胡迁道:“但愿你能使我相信。” 袁紫琼喝了声:“好。” 断虹枪已闪电般刺出! 转瞬间已接连刺出一十三枪,快如电光石火,招招不离胡迁要害。 胡迁左闪右避,好不容易抓到个空隙,揉身欺进袁紫琼,一刀砍了出去。 谁知袁紫琼分明刺出的枪尖,竟忽然从胁下窜出,灵蛇吐信般直奔胡迁的咽喉。 胡迁大吃一惊!连连倒退几步,才算勉强逃过意外的一击。 袁紫琼收枪挺立,淡淡道:“如何?” 胡迁再也不敢托大,钢刀舞动,连环劈出,招招威力无比。 袁紫琼枪法轻灵,攻守之间,更是韵律十足,远远望去,宛若翩翩起舞,优美 绝伦。 转眼已缠战三十几个回合,正在难解难分之际,胡迁突然退出战圈。 袁紫琼挺立不动,右手高举,断虹枪犹如一支巨伞般在手中不停的旋转。 只见胡迁凝神运气,刀法陡然一变,刀风虎虎,如电又扑了上来。 袁紫琼面露疑色,连避十几招之后,才开始出枪反击。 双方有攻有守,又是十几回合过去,突然两人同时朝后跃开。 袁紫琼满面疑容的呆望着胡迁。 胡迁也怒目回视着袁紫琼,钢刀却忽然自手中滑落,鲜血顺指滴下。 袁紫琼道:“你走吧,回去等着下个机会吧!” 胡迁冷笑道:“袁紫琼,你也莫要得意,以你目前的功力,碰到厉害角色,能 够支持个三、五十招就算不错了。” 袁紫琼吃惊道:“哦?” 胡迁道:“但愿你还能够回来,咱们找个机会再较量一场。” 石飞虹一旁道:“那你就赶快去找大夫吧,万一废了一条膀子,就更不是我师 父的对手了。” 胡迁冷冷一笑,拾刀上马,扬长而去。 石飞虹替师父披上披风,道:“这家伙倒也想得开,好像根本就没将胜负放在 心上。” 袁紫琼叹了口气,道:“你错了,方才他是故意败给我的,最后那二十几招, 他使的根本就不是太行风雷刀。” 石飞虹诧异道:“那是甚么刀法?” 袁紫琼道:“当然是齐天寿的压箱绝招。” 石飞虹恍然道:“哦,原来他是来喂招的,存心不想让齐天寿回来!” 袁紫琼点点头,道:“可是……如果齐天寿的武功,真的连我也只能抵三、五 十招,又有谁能留得住他呢?” 石飞虹悄悄望着师父的脸,试探着道:“但不知亚马师伯的武功如何?” 袁紫琼道:“他的武功如何?并不重要。” 她眺望着天边,喃喃道:“重要的是他还活着,在我们赶到之前,他还能够活 着。” 亚马睡了一觉,太阳晒到屁股才睁开眼睛,翻身从高高的屋梁上跳了下来。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锅热气腾腾的早饭,然后才发现杨柳风坐在矮桌旁。 杨柳风昨夜享尽温柔,雨露承恩,今天果然容光焕发,打扮清新,正用银簪在 饭菜中试毒。 亚马打量着她,道:“你用甚么洗的脸?” 杨柳风道:“稀饭。” 亚马微怔道:“难怪你满脸都是骚疙瘩,难看死了。” 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像话,哈哈大笑着朝后殿走去。 到后殿的井中取水梳洗一番。 当他再走出来的时候,杨柳风早已将饭盛好。 他端起饭碗,拿起筷子,道:“没问题吧?” 杨柳风道:“大概不会有问题,紫衣侯想杀我们,大可明着来,何必暗施手脚?” 亚马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筷子在稀饭中搅了搅,就想入口。 杨柳风突然叫道:“等一等!” “当”地一声,银筷已插进亚马的碗中。 银筷变色,亚马的脸孔也变了颜色。 门外已有几条黑影在闪动。 杨柳风恨恨道:“他妈的,原来在筷子上动了手脚!” 说话问,抓起两支筷子,抖手打了出去。 窗外立刻响起一声惨叫。 杨柳风抄起短刀,刚要扑出庙门,只见一个黑衣人疾冲而入,从她身边闪过, 直取里面的亚马。 亚马却坐在桌前动也不动。 那黑衣人反倒愣住!一柄刀举在半空,也不知应不应该砍下去? 亚马左手端碗,右手持筷,指指点点道:“你是要东西?还是要人?” 黑衣人道:“没有东西,就要人。” 亚马道:“要东西就好办……来,先坐下来陪我吃碗稀饭。” 话没说完,满碗稀饭已然拨出,两支筷子也同时甩了出去。 惨叫声中,那黑衣人弯下身子。 没等黑衣人躺下,亚马已飞身将杨柳风扑倒,刚好压在下面。 “咚咚”几声轻响,几支暗器越顶而过,接连钉在庙堂的柱子上。 杨柳风既没有看那些暗器一眼,也没有感谢的意思,一把扭住亚马的领口,道 :“你说,我的骚疙瘩长在哪里?” 亚马嘻嘻笑道:“要不要我替你挤出来?” 杨柳风道:“你挤,你挤。” 亚马当然没有东西好挤,却突然将杨柳风的嘴捂住。 只听庙外有人道:“咦?这些人见到我们怎么跑掉了?” 另外一个人道:“八成是没干好事,做贼心虚。” 正在打情骂俏的两个人,立刻相顾失色。 亚马道:“第一个人好像是单毅城!” 杨柳风点头道:“嗯。” 亚马道:“第二个人呢?” 杨柳风道:“一定是‘掌剑双绝’高飞。” 这时单、高两人已到了这座破庙内之前。 只听单毅城发现两具尸体,不禁皱眉,道:“这不是蜀中唐门的人么?怎么死 在这里?” 高飞拔出长剑,冷笑着道:“看样子愈来愈热闹了……” 庙里面的亚马就地一滚,已将宝剑抓在手里,同时拿起一只饭碗,朝后殿扔去 …… 他用的是“金燕子”打回旋镖的手法,只见那碗无声无息地缓缓飞向后殿,却 又加速转弯,飞出没有窗棂的窗户,撞在后墙上。 后殿“砰”然一声巨响,前面马上人影一晃,显然其中一人已飞向庙后。 两人打了个眼色,同时扑出门外。 却有个高大的人影一闪而至,拦住去路 正是那个西厂高手单毅城,脸色很不好看。 亚马故作轻松,向身旁的杨柳风道:“咦?这老家伙怎么还没死?” 杨柳风冷冷道:“快了。” 单毅城笑了笑,道:“杨柳风,你不是一向都很正经么?怎么跑到这儿来偷会 小白脸?” 亚马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问杨柳风道:“我的脸白么?” 杨柳风却对单毅城怒目而视,道:“姑奶奶高兴,你管得着吗?” 单毅城冷笑道:“如果少了一条大腿,不知人家还敢不敢抱你?” 杨柳风道:“有本事,就来拿吧!” 说着,一招玉女投怀,人刀同时投向单毅城。 亚马拔出宝剑,正想上前相助“掌剑双绝”高飞的剑已从后面刺到。 亚马头也没回,反手拨出一剑,十分巧妙的将高飞的剑拨开。 高飞跃下石阶,道:“这‘江湖野马’的剑法,好像还不错嘛!” 话当然是对单毅城说的,可是亚马却已抢着道:“刀法也高明得很。” 话没说完,剑已劈出,果然是以剑当刀,连削带砍,将高飞逼退好几步。 单毅城也连施杀手,把杨柳风逼出很远,忽然扑向亚马,双剑夹击,硬想先将 亚马置于死地。 杨柳风急忙扑过来,奋不顾身的冲入战圈。 混战空局飞突然劈出一掌,只听“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击在杨柳风肩上。 杨柳风借力翻出,落地时仍然把桩不稳,踉跄倒退几步,一跤摔在地上。 亚马在两剑合攻之下,倍感吃力,险象环生。 杨柳风赶紧从怀里取出两锭碎银,前后打了出去,第一块尚未射到,第二块已 撞上第一块! 两块碎银突然转向,分击单、高两人要害。 单、高急忙闪避,相顾大吃一惊!两人绝没想到杨柳风暗器手法竟如此之高。 亚马压力一减,立刻拍手喝道:“好手法!” 杨柳风傲然一笑,又是两锭银子抖手疾射而出。 只见高飞往前一滚,银块擦衣而过,而单毅城却是一声闷哼,那锭银子刚好打 中了他的肩骨。 亚马趁乱一阵急攻,只逼得高飞手忙脚乱,险些栽在他手上。 单毅城伤痛之余,再也不顾同伴死活,提剑直奔杨柳风,看他那副来势汹汹的 样子,已不像只要她的腿,而是非要她的命不可。 杨柳风又将手伸进怀里,可惜怀里再也没有可打的东西,情急之下,连那柄短 刀也扔了出去。 单毅城身形一晃,短刀已落空,人也缓缓走到杨柳风面前,脸上露出了恐怖的 狞笑。 就在这时,忽然出现一条人影,无声无息的接住尚未落地的短刀,闪电般刺进 单毅城的后心! 行动之快速,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单毅城连声音都没喊出,就已直挺挺的栽在杨柳风脚下。 杨柳风这才发觉那人竟是紫衣侯。 紫衣侯笑咪咪地望着她,道:“杨柳风,你这次可闯下了大祸,杀官造反,罪 名可不轻呐!” 杨柳风愣了半晌,才道:“侯爷真会开玩笑,人是你老人家杀的,跟我有甚么 关系?” 紫衣侯笑笑道:“别把城里的捕快们当傻瓜,量量伤口,再想想你过去跟单毅 城的恩怨,你说不是你,他们会相信么?” 只听有人远远接道:“他们当然不会相信,连我都不相信!” 说话间,公孙策潇潇洒洒的走上来。 杨柳风慌张道:“公孙先生!” 公孙策笑着道:“如果我是你,早就溜了,死缠着亚马有甚么用?命要紧啊!” 杨柳风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想陷害我?” 公孙策道:“不是害你,是救你,这批东西太重,不小心会被压死的。” 他们正说话中,亚马向高飞急攻几招,忽然收剑,道:“‘掌剑双绝’我已领 教过了,不知阁下往高处飞的功夫怎么样?” 高飞愕然瞪着亚马,一时搞不懂他话里的含意? 亚马道:“我的意思是说,不知阁下看到单毅城的下场没有?功夫怎么样?” 高飞匆忙回顾,这才发现了紫衣侯和公孙策,当然也发现了单毅城的尸体,脸 色不禁大变。 亚马道:“阁下要走就快,再迟就走不掉了。” 话没说完,高飞已腾身而去。 远处的公孙策也随之掠起,口中大喝道:“侯爷,快!” 紫衣侯身形一摆,人已到了墙外。 亚马急忙跑过来,紧紧张张道:“你还坐在地上干甚么?还不快走?” 杨柳风身子还没站直,就已跌脚道:“你方才为甚么把高飞放走?” 亚马拔出插在单毅城背上的短刀,往杨柳风手里一塞,道:“傻瓜,高飞不走, 我们还走得成么?” 杨柳风道:“为甚么走不成?紫衣侯要抓我们,就不会去追赶高飞了。” 亚马叹道:“那是因为要杀高飞灭口,比抓我们更重要!” 说完,把杨柳风一拉,两人飞快的朝相反的方向奔去。 两人奔到林边,忽然停住脚步。 路旁的大树下躺着两具尸体,正是单毅城的两名侍卫。 亚马走近一看,只见每具尸体的颈于上,都有两个制钱大小的斑点,一黑一红, 颜色分明,不禁呀然道:“咦?这是甚么功夫伤的?” 杨柳风走上去瞧了瞧,道:“倒有点像崆峒的阴阳指。” 林中有人哈哈一笑,道:“姑娘好眼力。” 说话间,邝美云自林中缓步而出。 亚马笑笑道:“想不到邝老板竟是崆峒派的高手,失敬,失敬。” 邝美云摇头道:“马老弟误会了,奴家出身峨眉,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跟崆峒 派可扯不上一点关系。” 亚马想了想,道:“莫非是公孙策干的?” 邝美云道:“对,此人深藏不露,两位再碰到他,可得格外当心。” 亚马苦笑道:“看来这条路是愈来愈难走了。” 邝美云道:“马大侠放心,只要你相信我,任何人想动你都不容易。” 亚马道:“如果我信不过邝老板,当初就不会走进聚英客栈。” 邝美云道:“马老弟既然这么说,事情就好办,现在城里太乱,我想请两位到 城外躲两天,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亚马道:“城外就安全么?” 邝美云道:“只要两位肯依奴家的安排行事,奴家就敢担保两位的安全。” 亚马突然朝林里望了一眼。 邝美云立刻道:“老弟放心,里边是自己人。” 亚马笑了笑,道:“邝老板不妨把你的安排说出来,大家也好有个商量。” 邝美云道:“离城十里,有个叫十里屯的小村庄,我想两位一定去过。” 亚马道:“嗯。” 邝美云道:“村尾有户人家,本是一对年轻夫妇住的,那对夫妇已被留在城里。” 亚马道:“邝老板是想叫我们冒充那对夫妇住进去?” 邝美云道:“不错,那对夫妇经常拉柴进城的牛车,现在就停在林子那边的大 道上,两位只要稍微装扮一下,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赶车回去。” 亚马想了想,道:“好,一切就依邝老板吩咐。” 牛车缓慢的行驶在林边的大道上。 车上载着些日用杂货,刀剑暗藏在杂货下面。 亚马坐在车辕上,杨柳风斜靠在他身后,两人士里土气的打扮,像极一对乡下 夫妻。 时光尚早,路上行人不多,偶而有几辆车驰过,也都是赶进城送货的,绝少跟 他们同一个方向。 亚马头垂得很低,好像在打盹,但碰到错车的时候,他也自然会懒洋洋的挥动 着鞭子,将车往边上赶。 杨柳风不禁好笑道:“我瞧你赶车的功夫还不错嘛!” 亚马道:“那当然,有时候连魏苏都很佩服我。” 杨柳风道:“你跟‘蛇鞭’魏苏认识多久了?” 亚马道:“整整十五年。” 杨柳风道:“当初是他救了你?还是你救了他?” 亚马道:“都不是,是他妈妈看上了我。” 杨柳风吓了一跳,道:“啊?他妈妈不是很老么?” 亚马用鞭子敲着她的头,道:“你这小脑袋里装的怎么竟是脏东西?她不老, 能收我做干儿子么?” 杨柳风抱着头笑了半晌,道:“‘神手’司空玄呢?” 亚马道:“在他第一次逃家的时候,我就认识了他,算起来也有八、九年了。” 杨柳风呀然道:“他为甚么要逃家?” 亚马道:“因为他看上一个比他大十几岁的女人。” 杨柳风问道:“他想认她做干妈?” 亚马道:“不,他相讨她做娘子。” 杨柳风咯咯一阵娇笑,道:“后来呢?” 亚马道:“后来那女人嫁了,他伤心得坐在路边哭,我看他可怜,才把他送回 去。” 杨柳风道:“你认识他家?” 亚马道:“我当然不认识,不过在江湖上提起江陵司空家,几乎每个人都晓得, 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 杨柳风诧异道:“你说他是江陵司空家的子弟?” 亚马道:“不错。” 杨柳风道:“江陵司空家,以棍法驰名武林,他为甚么去学变戏法?” 亚马道:“因为那个女人是走钢索的,为了接近她,才不得不投师学艺。” 杨柳风道:“你说他第一次逃家,你就认识他,难道他经常逃家?” 亚马道:“不错,总之他看上一个女人就逃一次家,到现在究竟逃了多少次? 只怕他自己都已算不清。” 杨柳风道:“这次他又看上了谁?” 亚马道:“只有这次例外,这次是他家里要替他讨娘子,把他逼出来的。” 杨柳风道:“你的朋友倒是甚么怪人都有。” 亚马道:“你错了,不是怪,是性格,我认为他们每个人都很可爱。” 杨柳风笑了笑,道:“还有邝美云呢?” 亚马道:“咦?你一再调查我的朋友干甚么?” 杨柳风道:“我经常冒充你娘子,不把你身边的关系搞清楚怎么成?” 亚马道:“你好像还冒充得蛮过瘾?” 杨柳风道:“到目前为止,滋味好像还不错。” 亚马叹了口气:道:“我却已倒尽了胃口。” 杨柳风怔道:“为甚么?我哪一点不好?” 亚马道:“你既不替我铺床,也不替我按摩,你这种娘子,我要来做甚么用?” 杨柳风道:“好吧,我替你按摩,你就快点告诉我吧。” 说着,果真在背后替他推拿起来。 亚马一脸过瘾相道:“你要我告诉你甚么?” 杨柳风道:“邝美云的事呀!” 亚马道:“邝美云根本就不是我的朋友。” 杨柳风意外道:“既然不是你的朋友,你为甚么如此相信她?” 亚马道:“那是因为她是天地盟信阳分舵的负责人。” 杨柳风道:“我看她的办法好像大得很。” 亚马道:“人手多,好办事。” 杨柳风道:“比紫衣侯的手下还多?” 亚马道:“多得太多了,若以人数而论,天地盟应该是目前江湖上最大的帮派。” 杨柳风道:“可是看上去,他好像对公孙策还是十分顾忌。” 亚马道:“这就叫强龙难压地头蛇,在信阳,朝廷的势力都没有紫衣侯大,何 况一个江湖上的帮派?” 杨柳风道:“你是否早就知道邝美云是天地盟的人?” 亚马道:“不错。” 杨柳风道:“按说她的身分应该很隐秘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亚马道:“朋友告诉我的。” 杨柳风道:“哪个朋友?” 亚马闭口不言,只顾赶车。 杨柳风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 亚马道:“哦?你猜猜看?” 杨柳风道:“是不是楚天风?” 亚马讶然道:“咦?你还真有两套,居然被你猜中了。” 杨柳风得意的笑笑道:“楚天风是谁?” 亚马道:“当然是‘江湖野马’的朋友。” 杨柳风使劲儿在他背上捶了一下,道:“废话,谁不知道他是你的朋友。” 亚马道:“那么你想知道甚么?” 杨柳风道:“我想知道他的人品、家世、武功、以及目前的身分等等。” 亚马道:“你要知道这么多干么?是不是想叫我替你作媒?” 杨柳风狠狠的在他腰上扭了一扭。 亚马龇牙咧嘴,做痛苦状。 杨柳风道:“他的人品,比丁月亭怎么样?” 亚马道:“差不多。” 杨柳风道:“家世呢?” 亚马道:“差不多。” 杨柳风道:“武功呢?” 亚马道:“差不多。” 杨柳风没好气道:“身分呢?” 亚马道:“也差不多。” 杨柳风气得两脚在车板上一阵乱跺,道:“你究竟要不要说?” 亚马叹道:“我想说,可是直到现在,我的腰还痛得要命,你叫我怎么有心思 说?” 杨柳风急忙在刚刚扭过的地方又搓又揉,连哈带哄,灌足了迷汤。 亚马这才满意道:“其实楚天风和丁月亭完全是两种人,走的也是完全相反的 方向。” 杨柳风道:“哦?” 亚马道:“他是世家子弟,名将之后,人品好、学问好、武功更好!如非生在 这个时候,他一定是一员名将。” 杨柳风道:“那么现在呢?他在天地盟里干甚么?职位是不是很高?” 亚马摇头道:“他到天地盟也并不太久,目的仅是藏身避祸,纵然给他较高的 职务,只怕他也未必肯干。” 杨柳风不禁奇怪道:“他和你也完全是两种人,怎么会跟你交上朋友?” 亚马笑笑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不配跟他做朋友?” 杨柳风突然一拍大腿,道:“哦,我几乎忘了,你也是武林名门弟子,铁剑马 家的后人!” 亚马拨开她的手,一本正经道:“所以今后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更不可乱碰我。” 杨柳风一怔!道:“为甚么?” 亚马道:“如果我是铁剑马家的后人,就等于是袁紫琼的老公,你整天跟我泡 在一起,迟早有一天会被她杀掉。” 杨柳风黯然道:“她要杀就让她杀吧!” 亚马道:“咦?你好像一点都不怕?” 杨柳风道:“有甚么好怕的?只要我有你的儿子,就算你老婆也不敢杀我!” 亚马叹道:“咦?你好像笃定有我的儿子?” 杨柳风道:“可是你也不敢笃定没有……” 亚马瞪眼道:“所以你吃定我了?” 杨柳风顽皮娇笑道:“不敢……夫是出头天,你只管吩咐,我唯命是从!” 亚马道:“这还差不多……” 他一把搂住她,倒在车上拥吻,道:“为了我的儿子着想,我不要你跟着我在 江湖上冒险,你先回去侍候母亲,我会来看你的……” 杨柳风紧紧缠住他道:“我已警告你,还没有生下儿子之前,我不会放过你… …” 就在杨柳风闹得不可开交时,忽然有个人迎面奔来,转瞬间已擦过车旁,飞快 的朝两人扫了一眼,直往进城的方向跑去,速度十分惊人。 杨柳风也不闹了,紧盯着那人背影疑道:“这是甚么人?好快的脚程?” 亚马道:“他就是公孙策的腿,江湖上都称他‘快腿’陈平。” 杨柳风道:“看他行色匆匆,八成又没有好事。” 亚马苦笑道:“管他呢,反正事情已这么多,再多个一两样也没甚么差别…… 你还是快走吧!” 杨柳风依依不舍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道:“记得要来看我!” 说完一掠数丈,钻入林中不见…… 单毅城的尸体依然伏卧在原来的地方。 四周已站满捕快,每个人都面色沉重的望着正蹲在地上,察看尸体的“鬼眼” 程英。 过了很久,程英才慢慢站起来,丁月亭背负着双手,缓缓道:“依你看,这件 案子是哪个干的?” 程英道:“根据报案人的说词,以及现场的线索,铁定是杨柳风干的。” 丁月亭道:“不会错吧?” 程英道:“绝对错不了。” 丁月亭道:“好,照实报上去。” 程英道:“是。” 一旁的李二奎却忽然叹了口气,道:“这次咱们的麻烦可大了。” 丁月亭道:“甚么麻烦?” 李二奎道:“听说杨柳风那两条腿快得很,想抓她归案,恐怕不太容易。” 丁月亭眼睛翻了翻,道:“谁告诉你要抓?” 李二奎一愕道:“不抓成么?” 丁月亭道:“为甚么不成?现在的情况不比往常,今天一早发现的尸体,几乎 比全城的捕快还多,如果咱们一个个都要去抓,城里的治安由哪个维持?” 李二奎指指地上的尸体,道:“可是躺在这里的不是那些人,是西厂的单大人 啊。” 丁月亭若无其事的道:“不管甚么人都是一样,能够报的咱们就往上报,不能 报的就往下边埋,只要人不是咱们杀的,西厂的人再狠,也不可能叫咱们偿命,你 说是不是?” 李二奎听得连连点头,好像又被他学会了一招。 就在这时,王得宝匆匆跑过来,道:“启禀捕头,那边还有两个……” 丁月亭不耐道:“两个甚么?” 王得宝道:“死的。” 丁月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手臂往前一挥,人已率先朝林边走去。 丁月亭一路追查,终于追到林外的大路旁。 众人紧随在后,李二奎跟得更紧,总想找机会多学几招。 丁月亭抓起一撮泥土嗅了嗅,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冷笑。 李二奎也抓起一把土拼命的嗅,却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哄笑声中,只见一个人影飞快的跑了过去。 丁月亭大喊道:“陈平?” 人影一晃,陈平已站在他面前。 丁月亭大拇指一挑,道:“好快的腿!” 陈平笑嘻嘻道:“不快的话,人家会叫我‘快腿’陈平么?” 丁月亭笑笑,突然低声道:“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往城外方向走的人?” 陈平想了想,道:“只碰到一辆牛车,上面坐着一对年轻夫妇,好像正在吵架。” 丁月亭满意的点点头,道:“你又在忙甚么?是否又有大消息?” 陈平道:“不大,也不算小。” 丁月亭道:“能不能说?” 陈平摇头。 丁月亭道:“我也有个消息,保证比你的大得多,要不要交换?” 陈平想都没想,便道:“要。” 丁月亭道:“你先说。” 陈平道:“丁头儿,你可不能骗我?” 丁月亭傲然一笑,道:“我要骗也要去骗公孙策,骗你算甚么本事?” 陈平立刻道:“又有个点子要进城了,这次我已学精,一看就知道她也是‘断 虹枪’袁紫琼的徒弟,不过比昨天那个可要高明得多。” 丁月亭道:“回去告诉你们公孙先生,就说袁大小姐的老公已经出城了,叫他 赶快追吧!” 陈平“咕”的咽了口唾沫,招呼也不打一声,撒腿就跑,转眼已不见人影。 李二奎咳了咳,道:“丁头儿,你看是陈平的腿快?还是杨柳风的腿快?” 丁月亭不假思索道:“谁快我是不知道,不过我敢打包票,杨柳风那两条腿, 一定比陈平那两条要可爱得多,你们相不相信?” 众人听得齐声大笑。 屋子很宽敞,光线也很充足,两扇宽大的窗户高高撑起,竟照的院落一览无遗。 亚马将牛车上最后的一批东西也搬了进来,赫然发觉一个农村少女,横卧在床 铺上,双腿垂在床边。 细看原来是那去而复返的慕容美,亚马怒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慕容美坐起身来,道:“你是我的师伯,我有责任保护你。” 亚马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慕容美道:“我从昨天晚上,就一直跟在师伯后面……” 亚马一怔道:“那么,我跟杨柳风……” 慕容美突然羞红了脸,道:“我才听到一点,就赶紧闪开,离得远远的……” 亚马一时也怔住!不知如何启齿? 慕容美却道:“师伯已把那女贼赶回去,师伯做得很对,而且我也不会对师父 提到此事……” 亚马怒道:“不许叫别人女贼!” 慕容美吓了一跳!吐着舌头退开数步。 亚马又道:“你的宝马、银衣呢?” 慕容美道:“宝马藏在林中,银衣收在行囊,师伯若是看不惯这身村妇装束, 我可以再换回来……” 亚马急道:“不,不用换,不要紧……” 他已在一张长板凳上一仰,斜瞟着慕容美,道:“慕容美,你会不会烧饭?” 慕容美有气无力道:“会。” 亚马道:“会不会洗衣服?” 慕容美道:“会。” 亚马道:“会不会缝缝补补的?” 慕容美道:“会。” 亚马道:“会不会生孩子?” 他料定慕容美会立刻跳了起来,躲到门外面,甚至立刻溜走。 谁知慕容美却动也没动,说话更加无力道:“我,我不知道……” 亚马愕然!慢慢走近床边,道:“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 慕容美摇头,脸色却很难看。 亚马惊道:“你现在可千万不能生病,一病就糟了。” 慕容美突然头一扭,失声哭了起来。 亚马一怔!急忙摸了摸她的头,触手滚烫,不禁暗吃一惊! 慕容美边哭边道:“我也不愿意生病,可是……可是……” 亚马故作轻松道:“你放心,我看也没甚么大病,一两天就好的小毛病,也误 不了甚么事。” 说着,将手指搭在慕容美的脉搏上。 慕容美梨花带雨的望着亚马,道:“你会治病?” 亚马也不理她,只专心把脉,过了很久,才道:“不要紧,只是受了点风寒, 不过……” 慕容美忙道:“不过甚么?” 亚马道:“慕容美,你老实告诉我,你是否受了伤?严不严重?” 慕容美不语。 亚马将慕容美的身子整个挪上床,慕容美急忙推开他的手,紧张道:“你…… 你要干甚么?” 亚马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慕容美道:“不,不……” 亚马惊愕道:“莫非你根本没有受伤?” 慕容美点点头,眼泪又滚下来。 亚马哄着她道:“伤在哪儿?给我看一下。” 慕容美一面护住胸口,一面不停的哭泣。 亚马恍然道:“哦,一定是在胸口,是不是?” 慕容美边哭边点头。 亚马开始解她肋旁的衣扣。 慕容美窘红了脸,死抓着衣襟不放。 亚马焦急道:“慕容美,我是替你治病啊,你不许我看伤口,我如何下药呢?” 慕容美犹疑的看着他,道:“你……真的会治病?” 口中说着,终于松开手,转头对着墙壁,用手臂将脸孔遮住。 衣襟敞开,露出了雪白的肌肤,起伏的酥胸,被一件大红的肚兜罩住,肚兜上 面绣着一幅鸳鸯戏水图。 亚马小心的掀起肚兜,但见乳峰挺耸,两点腥红娇艳欲滴,不由得“咕”的咽 了口唾沫。 慕容美轻声道:“伤得怎么样?” 亚马这才发现乳下有块乌黑的伤痕,轻轻在伤痕四周按了按,道:“幸亏你当 时闪避得快,否则肋骨少说也要断一、两根。” 慕容美道:“严重吗?” 亚马道:“轻得很。” 慕容美急忙掩上衣襟,红着脸望着亚马,道:“好不好治?” 亚马道:“内服外敷,一剂见效。” 慕容美道:“好像真的一样!” 亚马道:“慕容美,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慕容美叹道:“好吧,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亚马笑笑道:“你是袁紫琼的好徒弟,我要向她负责!” 又笑着替她盖好被子,把她的随身兵器放在她的被里,然后抓起了自己的剑。 慕容美急忙问道:“你要上哪儿去?” 亚马道:“去替你抓药。” 慕容美紧盯着他道:“你不会溜掉吧?” 亚马哈哈一笑,道:“笨蛋,我要开溜,还莫如干脆把你医死,然后躲得远远 的。” 慕容美也笑了一笑,又忽然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已失去自卫能力,说不定 在你回来之前,我已被人干掉了。” 亚马忙道:“这点你倒不必耽心,我敢担保,铁定不会。” 慕容美道:“何以见得?” 亚马道:“因为很快就会有人来保护你。” 慕容美呀然道:“哦?谁会来保护我?” 亚马道:“衙门里的公差。” 慕容美大吃一惊!道:“衙门里的人怎会知道我们躲在这里?” 亚马道:“是我告诉他们的……我一路上都留下了记号。” 慕容美道:“你既然已将行藏公开,又何必躲起来?住在城里岂非更安全?” 亚马道:“你不要搞错,那些记号,只有丁月亭才看得懂,丁月亭是我的朋友, 我要躲的,当然不是他。” 慕容美道:“那么你要躲的究竟是谁?” 亚马道:“当然是‘神机妙算’公孙策。” 他得意的笑了笑,继续道:“我要让他急一急,将来谈生意的时候,他才不敢 在咱们面前太嚣张。” 公孙策独自坐在侯府餐厅的椅子上,面对着满桌酒菜,筷子几乎动都没动过, 彷佛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胃口。 侯府七名管事,全都垂手肃立厅外,个个面色沉重,偶而有人交谈,也尽量把 声音压低,唯恐惊动了正在火头上的公孙先生。 一名厨司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鸭子走过来,立刻被内务孙管事挡住。 他随手接过托盘,朝其他几人望了一眼,转身走进餐厅,小小心心的将盘子放 在公孙策面前。 公孙策瞧瞧那盘鸭子,又瞧瞧孙管事,皱眉道:“这个时候,怎么还在上菜?” 孙管事陪笑道:“这是总管最喜欢吃的香茶鸭,本来一早就已做好,谁知一不 小心被野狗叨走了,所以属下又吩咐他们赶做了一只,但不知火候如何?请总管尝 尝看。” 公孙策听得连连摇头道:“孙管事,你好糊涂,侯府的厨房,怎么会有野狗? 这种鬼话,你居然也相信?” 孙管事尴尬的笑笑道:“总管责备的是。” 公孙策道:“你马上去查清楚,看看厨房里究竟出了甚么事?” 孙管事恭身退下,临出门时,公孙策又道:“顺便把田力叫进来。” 没等孙管事传话,身着劲装的田力田管事已闪身而入,只见他腰杆笔挺,充满 了英悍之气,与举止斯文的孙管事完全是两种典型。 公孙策对待两人的神态也全然不同,他冷冷的瞪着田力,道:“怎么样?” 田力道:“启禀总管,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那辆车。” 公孙策冷笑道:“三十六匹快马,赶不上一辆牛车,你说好不好笑?” 田力脸孔难看得活像挨了两记耳光,显然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公孙策道:“城西大道的岔路极少,应该很容易就能赶上才对,你们已追了两 个时辰,竟然连一丝痕迹都没摸到,你那群手下究竟是干甚么吃的?” 田力忙道:“属下不仅各岔路均已派人追踪,连沿途三个村庄,也都命人挨户 查过,可是……就是找不到那辆车的下落。” 公孙策道:“难道那辆牛车会凭空消失掉不成?” 田力目光畏惧的望着公孙策,嗫嚅着道:“属下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公孙策道:“说。” 田力道:“该不会是丁头儿在耍甚么花样吧?” 公孙策道:“‘快腿’陈平曾亲眼见过那辆车,难不成他也在跟我耍花样?” 田力愧然垂首,无言以对。 公孙策道:“你再多派几批人出去,无论如何,非把那辆车给我找到不可。” 他冷笑一声,接道:“如果天黑之前,你们还没有找到,哼哼,我看你这个管 事,也别干了。” 田力吓得冷汗直流,诺诺连声,应命而去。 公孙策这才拿起筷子,夹了块鸭子放在嘴里。 远处传来田力发号施令的声音。 ---------- 双鱼梦幻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