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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妓院救人
其实福星稍损真元,并不要紧,他只是一连收了四女阴气,尚未完全吸收,忙了一上午,又用去过多真火,表面上显得面色较白,阴气重些而已。
这只是一种暂时的、不太平衡的现象,但瞧在玉凤眼里,却大大担心。
她逼着福星躺下,放松穴道,让她点了睡穴,助他入睡,再悄悄找出一颗赤龙丸,先以樱口嚼碎,和以津液,渡他吞下。过了半晌,见他虽睡得香甜,摸摸身上,却仍然过凉。
她想起火龙珠妙用,能迅速助长元阳,或对他大有帮助。便取出新得的一颗,在他周身穴道上滚转一番,直到他"赤龙"抬头,面色转为红润之时,方始停手,并顺手将珠子放在一边。
她想:"这一来,哥哥的真阳总算是补足了,晚上弄那三个丫头,也不致再亏损了……"
她这么想着,忍不住春心荡荡,俯下身抱住"小爷"又亲又吻,心中还不住暗骂:"你这小家伙,真害死人呢!哪一个被你弄过的,不想你一辈子……"
她真想给它上"套",细细品味一番,但顾及哥哥身体不知是否已经复原,只好忍住。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她喝口凉茶,干脆出去,等他睡醒了再说。
外面池水已满,丈余喷泉,受到水的阻力,已只剩不足三尺,不过仍然不停的往外冒,永无歇止。
而一群功力高绝的娘子军,向下人要来工具,三下五除二,已将尺余渠道挖好,将池水弯弯曲曲,经过许多小水塘,引向前面去了。
同时,人也都聚向前厅,开始用饭。
她们没有人担心福星,倒不是不关心,而是都深信他不会有一点毛病。他是"神",怎会有病?
但玉凤公主可不由心里暗骂:"这群没良心的,一个也不来瞧瞧,饭也不送……"
幸亏念头还未转完,秋月、夏荷已提了两个精致食盒,如飞而至。
秋月第一个开口,就问:"少主呢?请少主起来吃饭可好?"
玉凤公主笑道:"再让他睡会儿,才过午时,不急。你们去找块红绸,用金钱绣上"逍遥"两字,字去找四妹写。"
秋月把食盒放在餐厅,去杂物间拿了匹红绸布去了。夏荷悄悄去房内瞧瞧,惊道:"哎啊!主子快来,少主的脸怎么这么红哇?"
玉凤公主大惊失色,一步跨到床边,掀起薄被一瞧,面孔向里的福星,不仅面孔通红,全身也已变成赤色,而火龙珠则受他气机相引,早由床边自动滚过去,贴在他"小爷"的"马眼"之上,目前已气化成一粒豆大的小珠,转眼全消失了。
而小爷也已爆胀尺半,变成了"火柱"。
她大惊失色,拍开福星穴道,惊问道:"哥哥,哥哥你怎么啦?"
福星翻身坐起,叱道:"你害死人啦!……"
说声未住,一闪身掠入地下新辟水池,只听"吱吱"声响,池水竟被他传出的热力,蒸化水气,浮腾而起。
玉凤公主双目滚泪,跟下去跪在池边,哽咽道:"妹子不知……妹子该死……"
福星连头也浸在水中,只见水中紫霞不断闪烁,蒸蒸热气不停翻滚,好半晌,他才露出头来,苦笑道:"你这是干嘛?还不快下来,替我治治。"
玉凤公主应一声:"是!"慌乱起身,撕下身上衣服,跃入池中,福星一把按住,将她放在水中桌面上,接着便拉开她的双腿,挺起比平常大了三分之一的火柱,也不管别人受得了受不了,便猛力向内顶去。
玉凤惨叫半声,便用手捂住嘴巴,两眼痛泪,却已然串串滚落两腮。
福星也察觉过分卤莽,抱起她一同坐入池中,同时眼角扫见夏荷,便道:"快去叫夫人丫头们过来。"
夏荷惊慌应是,飞掠而去。福星却张口吻住玉凤双唇,沉入池底。
玉凤此时只觉两股火热气流,由上下两处灌入。知道哥哥要施双修大法,调和阴阳,忙忍住巨痛,闭住呼吸,提聚全身阴气真元与他配合。但显然双方强弱相差太大,不片刻她已被火热气流包没,熏蒸得元阴将枯,难过之极。
福星也觉出这种危机,这法子不是办法,便抬头放她起身,道:"换金凤来吧!你去服一粒天机丸,好好调息一下,其他人也都先服一粒,在上面等着好了。"
金凤诸人已然赶来,正不知如何是好。见玉凤一脸赤红,双目含泪,赤裸裸打着抖上来,顾不得穿衣,先找出药服了,又分予金凤一粒,便点手让她下去。
金凤已瞧出大概情况,吞了药丸,一掠而下,迅速解衣扑入水池。福星仍坐在池底,将她双腿分开,缓缓扶之下坐,将火柱纳入阴中。达抵甘泉宫口,一股火热的阳气已然喷射进来,刺得她全身如触电殛,酥麻酸痒,一俯身潜入水下,俯首吻住福星,渡入一股浓浓的阴气。
这方法似乎有效,福星头脑一清,上吸下吐,继续施为,直到察觉金凤阴气转弱,这才推她起身,道:"换一个来,你去调息消化一下。"
金凤全身懒洋洋,只叫声:"三妹!"人便坐倒在地上,结趺盘坐调功入定。转眼间,玉体已显淡紫光霞,功力竟陡然进了一层。
玉竹应声而下,她已了解整个情况,更是毫不犹疑,一跃入水。福星用出对金凤之法,不多时也将她灌得满满。玉竹也与金凤感觉一样,便也坐在她旁边练功。接着玉璇、玉仙、玉丝、玉翠,轮了一遍,福星已不觉胀痛欲爆,像最初那般难忍受了。
想起最初对玉凤的粗鲁,心中歉然,在玉翠坐向一边后,便传音又唤玉凤。
玉凤仍然赤裸裸,一脸恐慌的飞身而下。福星见状,一阵心痛张臂接住她,道:"妹妹对不起,刚才让你受苦了,现在好些了吗?"
玉凤自动上套,双臂搂他入怀,委婉一笑道:"妹子该死!差点闯了大祸,受苦也是活该,怨不得哥哥。刚才已服了药,经过调息,功力似乎精进不少。"
福星俯首见她肤色已复正当,才放了心,便笑道:"你是因祸得福,哥哥的火气还未消除呢!你再忍一忍,多收一些可好?"
玉凤笑道:"哥哥放量施为,妹子照单全收就是。"
福星笑道:"但愿你有这大胃口,只怕……"
他接着以传音告诉她"倒行"之法,将火柱深深纳入,下放上吸,维持了顿饭光景,方显出枯竭之象。
福星拍拍她表示嘉许,指指一边,要她去坐。玉凤懒洋洋爬上去坐好,才一调息,玉体已被紫霞笼罩。
于是福星又传音叫秋月下来,一路传换下去,到了小燕第十二个,已过了一个时辰,福星火气大消,可以出去水池了。
金凤、玉竹相继出定,一见福星已先离开,而水池一圈盘坐的都是赤裸裸美女,相对一笑,不知是喜是惊,赶紧着衣上去,却见福星也穿上衣裳,正在吃饭。
玉竹疾走过去,喜道:"爷已全好了吧!刚才真把人吓死,怎会突然这样子呢!"
福星摇摇头,道:"是凤儿好心,怕我真火消耗太多,又点我睡穴,要我休息,偷偷喂我吃赤龙丸,这还不算,还拿火龙珠在我身上滚转,完了忘记收起,火龙珠被我吸住,火气全传过来了。"
金凤笑道:"谢天谢地!总算有惊无险。妹子们也都因祸得福,功力长进不少呢!"
福星指指胯下,苦笑道:"你以为好了,我可是还未复原呢!"
金凤、玉竹目光锐利,顺他手指一看,裤内腿上显然多了根棍子,玉竹伸手一摸,吓了一跳,道:"怎的还这么烫?不能还原了是吧!那怎么办?"
福星苦笑道:"过几天看看吧!实在不行,得找个元阴处女才成。"
金凤笑道:"那还不简单吗?前面四花卫都叫过来也成啊!"
福星瞪眼道:"你别胡闹!好不容易替她们安排了对象,怎可再行拆散?她们即使口里不说,心里会怎么想?其他铁卫,岂不人人自危,把我这少主人看成了色狼。"
玉竹皱眉道:"爷说得对!我瞧那八人已然成双成对,召哪个进来,都会影响其他人的心理,我想还是把小诗、小雨接回来好了。"
福星摇头道:"她俩已放出去,就不便再接回来,何况福、禄两雕已被玉凤放了假,要找它们回来,还真不容易呢!"
二女都不由傻了眼,福星放下饭碗,笑道:"过几天看看吧!我出去散散步,你俩替她们护法吧!"
他独自施施然走出去,在庄内走了一圈,却愈走愈是火热。一气之下,一头钻入新辟的大水塘中,潜入水底,行使龟息大法,排除火气。
半个多时辰后,玉凤等人先后出定,都满面喜色的走出浴室,去找自己的衣裳,虽然裸着身子,却已不再有任何羞惭心意。
金凤、玉竹把刚才的话告诉玉凤公主,她凝目想了一会,忽然"咯咯"脆笑,道:"本来宫里多得是,要两个人不成问题,但想想都没什么出色的,怕爷不会中意,所以另外想了三个办法,你们替我想想,哪一个好?"
她左右瞧瞧,改用传音道:"第一,皇叔拖也先,曾征过欧罗拔,在法兰西娶回一位皇娘,生了几个混血郡主,最小的一个虽生在大都,却是在这里长大,去年见过一面,长得和玉丝妹差不多,只是皮肤较黄,一头红发如火,眼睛也是碧色,年纪大约快二十了,人野得很,动不动就揍人,没人敢招惹她,我想现在一定还没嫁出去,咱们不妨先召她来,定爷会喜欢。"
金凤不禁有些担心,也用传音道:"郡主娇生惯养,脾气又坏,召她进门,会不会……"
玉凤公主笑道:"这点可以放心,第一,我虽与她只见过两次,第一次便把她打服了。第二次见时,乖得像只小猫似的,一直跟在我后面,不肯回去,要不是有金陵这番遇合,我过去还想把她召进宫,陪我住呢!第二,咱们爷岂是省油灯?一棒进去,哪个还敢有半点异志?"
这话金凤、玉竹皆有同感,不由都笑出声来。
玉竹又道:"大姊不是还有第二个法子吗?那又是什么锦囊妙计?"
玉凤公主仍以传音说道:"听皇兄他们私下议论,八大胡同妓院里有所谓清倌人,你们懂吧?"
金凤点头,玉竹却摇头,表示不懂。玉凤又道:"清倌人就是处女嘛!这种人一是年纪幼小,一是才艺出众,只卖艺不卖身,待价而沽。咱们去买两个来,补小诗、小雨的缺,岂不正好?另外,爷不是正要李豪侦办人口贩子吗?今晚咱们就亲自出马,往长辛店走一趟,我想还不是手到擒来?先救回几名少女,说不定可以选出好样儿的,你们说,先做
金凤沉吟以传音道:"妹子说各有利弊,不过应先以救人为先。一般人口贩子手中多是年龄较小的幼女,十六岁以上的只怕甚少。至于妓院是合法行业,自有他的规矩,除非能抓住不合法证据,否则想买他的清倌人,也不容易。"
元蒙时代,人分九等,奴隶可以自由买卖,主人操奴隶生杀大权,是天经地义之事。所以一个合法的妓院买了奴隶来,只要来源合法,零售批发,看他高兴,除非这奴隶原是自由民,被强抢强逼。
但那时之人,都甚愚笨,被抢的自由人,吃一顿"生活",受刑不住,在卖身契上画了押,也就变成奴隶了,要想翻身,下辈子吧!
因此,金凤是站在合法立场上讲,若不按法行事,随便抓两个来,轻松得很。
接着她又说道:"至于那位郡主,来了可不能当丫头女侍吧?让她做八夫人吗?"
玉竹传音笑道:"妹子以为三管齐下,才是上策。反正咱们家不怕人多,今晚妹子和四妹带李豪等一齐去长辛店,能救人就统统先救回来,大姊把秋月派给妹子,必要时由她出面指挥承天府,大姊、二姊陪爷去八大胡同逛逛,遇上绝色,不妨就地解决,先把爷的火气消了。至于那位郡主呢!大姊也不妨先约约她明后天来咱们侯府玩玩,看看爷和她有缘,何必在乎名分?"
玉凤公主脆声笑赞道:"你这鬼丫头真俐落,一针见血。好,这就么办!你去通知李豪,同时问问,谁知道八大胡同,留一个带路。"
金凤笑道:"咱们去逛花街,可不能这般去,快找两套爷的衣服,叫人改一改才行。"
她两人都比福星矮半个头,若穿他的衣服,最少要改短半尺。
玉凤公主笑道:"衣服你去选,我去写张条子,叫春花送到皇叔那儿去,咱们约拖玉柔后天来吧!明天一早,得进宫瞧瞧父皇、母后才行。"
于是三人分头办事,直到申末,才又聚在一起,相望一笑,表示都办妥当,却仍不见"大老爷"踪影,不由又起惊疑。
玉凤公主走到"合家欢"前,瞑目凝立,正想施展"天眼"透视之法,探察福星所在。却见前面池水不断冒出烟气,芳心一动,举步到了池边,果然见福星睡在池底。
她于是以传音蚊声召唤。福星在水下听见,收起玄功,"哗啦啦"声钻出水面,全身紫霞一闪,头发衣衫之上的水珠已全被震落。
凤见他霞光紫中已带金,不由喜问道:"哥哥玄功又进了一层吗?"
福星笑中带苦,道:"多谢妹妹成全……"
玉凤公主佯嗔道:"哥还怨妹子吗?妹子也是一片好心哪!"
福星连忙拥住她,笑道:"谢谢,谢谢。哥哥只有感激,哪有怨意?再说全家都跟着受惠,每个人不都感谢你吗?"
玉凤公主脆笑道:"知道妹子的真心就好,哪里要你感激,刚才我和凤妹商量,明儿须进宫去,这一去又不知要留到什么时候,想趁今晚无事,咱们先去天桥逛逛,好不好?"
福星对天桥也颇向往,笑道:"好啊!都去吗?这一大群莺莺燕燕,走出去不是去玩,是叫别人看的……"
玉凤公主笑着接口道:"所以嘛!我和二妹商量咱们扮做男装,只要李俊带路就成,三妹她们下次再去吧!"
回到房中,金凤已然穿戴好了,只见她头戴文士巾,身穿蓝丝夹袍,脚下穿一高筒布靴,胸前双峰已平,鹅蛋脸上肌肤似玉,虽有几分女相,却亦是翩翩佳公子。
她一见福星、玉凤,双手抱拳,用低沉的嗓音,道:"兄台请了!小弟李金枫,世居金陵,不知两位儿台如何称呼?"
福星、玉凤与众女都大笑,金凤见状,又道:"怎么?小弟有何可笑之处,惹各位如此欢心?"
玉凤公主脆笑着上去要抱她,金凤闪开一边,又道:"男女授受不亲,古有明训,请小娘子自重。"
看她那唯妙唯肖模样与语调,不知之人,真还当他是文质彬彬的书呆子呢!
玉凤公主被她这一做作,先是一愣,接着便笑得前仰后合,其声脆如银铃,高低有致,如唱名曲。
哪知金凤真有本领,她不但未受感染,还装出一副错愕傻相,显出一副诧异表情,问福星道:"这位娘子,在唱歌吧?"
这一来,大家更是难以歇止,笑成一团。福星也跟着大笑,但笑了一半,忽然皱眉弯腰,坐在床上。
玉凤公主等不由一惊,忙收住笑,问道:"哥哥又怎么了!"
福星低头弯腰时,看见床下大木箱,心中一动,传音道:"哥哥心思一动,小弟弟又站起来了,那火至今未消,我瞧要去天桥,先把箱子里那只九天殒石斑指拿出来,压一压吧!"
玉凤公主极是不愿,上前一摸,果然摸着个火烫小爷,无奈只好拉出箱子,找那斑指出来。
同时,她想到玉仙、玉丝、玉翠、冬冬尚未选取,便要她们上前,依序自选两件。
玉仙、玉翠二女一向少有饰物,望见这一大箱五光十色的珠宝,真不知哪一件好。玉丝出身贵族,却很有见识,伸手取了一对钻石耳环,一串钻石项链,都是价值连城的精品。
福星套上黝黑斑指,瞑目运功吸那石中阴气,中和体内热火,盏茶功夫,已见奇效,小爷渐渐打了盹,沉沉睡去。
福星大喜,笑道:"行啦……"
张眼一瞧,满室人已都退去,只留下金凤、夏荷,正帮着玉凤改装。
玉凤也已穿起靴子长裤,用白绸里好胸乳,穿上短衫,短衫外又套上百宝带,正在束发戴巾,听他说话,回目笑道:"真这么灵吗?还是脱下来吧!"
福星摇摇头,笑道:"你担心什么?等完全好了再脱不迟。你穿男装出去,千万别开口,否则一定泄底。"
玉凤公主也穿上夹丝长袍,一身古铜,试走两步,也有七分神似,她尽量压低声音,道:"哥哥也穿件长衫吧!否则人家还误会你是兄弟的跟班呢!"
福星今日穿着玄黑短衫裤,白袜黑鞋,闻言便叫夏荷替他也拿件同色丝袍套在外面,却不肯戴头巾,仍然是一束斜扎的发抿,顶着如丝般一头发尾,披散右肩。
玉凤公主也不管了,道一声:"请!"便带头出去。福星扫目一看,"合家欢"里只剩夏荷,夫人丫头一个不见,而月洞门外,马王"龙儿"和"铃儿""驹儿"早已备妥,正在踏蹄等候。
不由心中动疑,笑道:"怎么都准备好了?此行有事吗?"
玉凤公主脆笑道:"当然有啦!玩儿之外,遇上不平,伸手管管,为京畿除暴安良,不也是好事一桩?"
福星笑应道:"说的也是!不过听李俊说,天桥有的只是些小混混,值得咱们出手吗?"
说着已上了马,金凤道:"有时小混混才可恶呢!大错不犯,小恶不断,对当地良民来说,就好像一群苍蝇,都恨不得去之而后快。"
福星很少在街市走动,当然不知这些,闻言沉思片刻方道:"果然如此,这些人倒也是街市之瘤,看情形,咱们抓几个头头回来,磨练磨练。"
李俊已备好坐骑,一身下人打扮在门口等候,望见三人,便施礼上马当先引路。四骑走在街上,引起各色人等的注目,幸亏马行疾速,转眼过去,并不曾引起轰动。
转眼穿过城门,到了城里。李俊路径已熟,专走人少的街道,去不多时,已到达一片空场。
那空场中间有桥,便是所谓的"天桥",大约当年有河,才建了一座拱桥,但不知何时,河水改道,河滩填平,变成摊贩、杂耍云集之地,茶棚、酒肆也应运而生,演变成今日光景。
李俊把马匹寄在场边一家酒楼的马棚里,带头闲逛。此时已近申末,摊子虽多,游人尚在用饭,所以还不算拥挤。
四人走了一圈,见卖艺表演的,有的摔跤,有的耍刀、走钢索,有的吞剑、吐火,并不稀奇,其他套圈、掷镖的游戏更不值一顾。茶棚说书的还未开场,酒楼中生意却最鼎盛。
福星正想提议先去吃饭,忽见几个小混混,贼头贼脑的挤过来,一个已伸手向玉凤腰上摸去。
他伸手一挡,那混混两指正夹住他的手掌。小混混一惊,已听福星微微一笑,清声道:"喂,你夹住我的手干嘛?"
那小混混急忙收手,谁知竟像遇上磁铁,怎么收也收不回来。小混混知道遇上高人,胀红着脸,哀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小的有眼无珠。"
福星一开口,附近游客都已听见,玉凤更是早有警觉,却想捉贼捉赃。这时见福星已伸了手,便闪在一旁。
金凤知她怕泄底不能开口,便道:"你明明是想模人口袋,偷我二哥东西,对不对?"
旁边另四个混混与一干人都围上来瞧热闹,其中一名冷冷一笑,道:"这位公子别血口喷人,捉贼捉赃,这位小哥手上有赃物吗?不小心碰一下,就变成小偷啦!有天理吗?"
福星与金凤一时词穷。福星收功放开他,笑道:"说的也是,这儿人这么多,难保不碰碰挤挤,对吧?"
说着,他举起手指点着,又道:"你,你,你,你,你,大约是一伙好兄弟吧!怪不得这么面熟?有空到城外西南大街最后一家坐坐,本座兄弟就住在那里。"
他点这五个你字,无形罡气已随指发出,全点在五人"期门"穴上。那五人只觉一阵酸麻,便已无事,听了这话,也不便再无礼找碴,只好一抱拳。当先发话那人,道:"好,阁下诚意相邀,兄弟们有空一定拜访,请!"
福星点点头,转身道:"找地方吃饭去吧!再待下去,不是瞧人的热闹,是制造热闹被人家瞧瞧。"
玉凤凤目一转,果见四周许多人都在行注目礼,不便开口出声,只好以传音,道:"好,咱们找个清净地方先吃饭吧!李俊,前面有所好美的花楼,是什么所在?里面好像有不少房间,咱们去那儿吃饭吧!"
福星顺她所说一瞧,果见有座三层楼房,绿瓦朱柱雕花窗,十分精致。二楼中已有灯火,人影闪晃,似在行令吃酒,便道:"那大约是酒楼吧!去那三楼,也可以遥观此处,倒确是一举两得。"
李俊在前应:"是!"向前走去。玉凤公主又笑着传音道:"刚才妹子故意给他机会,想来个捉贼捉赃的,哥哥手太快了。"
福星笑道:"我岂不知你的用意,但你那蛮腰何等珍贵,除哥哥外,能让人随便摸吗?"
这话金凤也听得见,两人心中都是一惊,玉凤公主"哎啊"一声,脆声传音道:"哥哥教训的是,妹子下次小心就是。"
福星轻声笑道:"哥哥不敢教训,只是提醒一声而已。想捉那混混,方法多得很,不必用这种法子。"
说话间,三人并肩,已来到一条巷子,只见其中家家门前,都悬着大红灯笼,两面写着黑字,什么"惜春院"、"丽春院"、"百花院"等等,院墙上则排着一排小红灯,上面写有"珍珠"、"翠儿"、"丽香"、"可人"……等等名字。
那有座高楼的,则是第三家"百花院"。
福星闻一知十,聪明绝顶,一瞧这等情形,心中已经了然,伸手挽住双凤,笑道:"别去啦!这里是八大胡同之一,里面都是妓院,不是吃饭的地方。"
玉凤公主脆笑传音道:"真的吗?听皇兄们说,这里面好玩得很,咱们进去瞧瞧,好不好?反正我和二妹都穿了男装,没人会认得出。"
金凤也道:"听说北京八大胡同,人美茶精,山珍海味样样有,咱们既然到了这里,岂可不入宝山,空手而返?"
福星只好点头,笑道:"好吧!你们两个皮厚不怕,我怕什么?走啦!"
三人到了院门前,里面的"龟公"似已受了李俊重赏,正哈腰堆笑等着。一见三人,个个玉面朱唇,俊美无比,分明是贵公子财神爷嘛!立即更加谦卑,连道:"欢迎!欢迎!"让三人跨进门槛,立即一转身,仰起头来,高声喊:"一楼百花厅掌灯,见客啦一一"
这一声宏叫,不但全楼皆闻,一声"啦"拖得又长又怪,玉凤公主几几乎笑出声来。
亏她及时惊觉自己是男装打扮,忙用手掩住嘴,但也发出了"咕"的一声。
那"龟公"一声"啦"完,三楼灯火已亮,他满意的干笑着,回身相请。
楼门口早有老鸨等着,瞧见福星,眼神为之一亮,眉开眼笑的疾走几步,蹲身请安,笑嘻嘻道:"公子爷贵姓,是第一次来百花院吧?"
福星含笑点头,道:"兄弟们都姓李,特来开开眼界。大娘贵姓?"
老鸨嘻嘻笑道:"哟哟哟!真这么巧法,老婆子也姓李。三位李公子是贵人,请升一步,上三楼吧!"
楼梯在正中,四面都有房间,用雕花壁板隔着,一楼客满,二楼则已有了三成座。
三人拾级而登,李俊却已去了。
三楼地方较小,只隔了左右两间。此时左间已掌上四支巨烛,照得一室通明,室内靠墙有一圈太师椅,间隔茶几,中央则是一张大圆桌,足可坐下二十四人。
四个十二、三岁的丫头立在门口,蹲身迎客,老鸨让客人入房,一边吩咐:"快快泡茶,拿瓜子点心来,今几个可真是贵客临门了,怪不得一大早,喜雀便在老身窗外头叫呢!嘻!"
丫头年纪虽小,动作却甚灵活,应一声是,有条不紊的张罗茶水,上点心,每人几上都是四样。
老鸨哈腰站在一边,眉开眼笑,直盯着福星瞧,有些傻了。福星有些尴尬,脸上微微泛红,含笑道:"请问……咱们兄弟初来,不懂规矩,请问这儿有吃的吗?"
老鸨这才像还了魂,直说:"有,有,有,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爷只要点得出名儿来,咱们这儿全有。"
福星一时还真想不出想吃什么?要吃什么?他望望双凤。玉凤掩着嘴笑,金凤却甚老练,便道:"有菜牌吗?要不就来桌最好、最贵的也成。"
小丫头不等吩咐,已送上三份菜牌。老鸨一听笑得更是带劲,忙道:"那就上一桌水陆全席吧!这可是本院最拿手的,保管宫里也吃不到。"
福星见菜牌上写的第一份便是:订价两百两。价钱他倒是无所谓,但见下面的菜名奇怪不讲,菜色共有三十二道,不由皱皱眉,道:"有三十二道菜,咱们三个怎吃得下?"
老鸨笑道:"吃得了,保爷吃得了!咱们院里,清倌人、红倌人上百,爷多选几个中意的陪着,十桌也吃得完。"
福星眉头皱得更紧,正要开口,金凤已得玉凤传音指使,笑道:"今儿大哥和咱们兄弟是来开眼界的,听说这吃叫做饭局对不对?咱们就包你两桌,把隔壁打通,将你们院子里的清倌人全叫上来,陪哥儿们一同吃吧!"
老鸨一怔,苦笑道:"不敢欺瞒少爷,所谓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能上这三楼的清倌人,本院只有两名,要想凑满两大桌,只怕把八大胡同的清倌人都叫了来,也不见得坐得满呢!"
这话的意思,是希望金凤别太挑剔。哪知金凤竟然笑道:"好啦!你有本事统统叫来,让哥儿们开开眼界,对你们百花院也风光哪!"
说着,摸出一张银票,递过去,又道:"这么多算算够不够?若是不够,咱们还多的是。"
老鸨一瞧,手上是张"一万银"银票,两席四百两,陪饭的姑娘一个定价五十两,四十个也不过二千,哪用得完?忙道:"够了,够了,还多得很呢!"
金凤摆摆手,道:"够了就好,先放在你那儿吧!事情办得好,哥儿们一高兴,多的说不定全赏给你了……"
老鸨"喏喏"而退。福星望望双凤,皱眉道:"你俩捣什么鬼?老实点行吗?"
金凤笑道:"吃个饭,开开眼界,有什么嘛!大哥若是瞧不顺眼,吃完走人就是。"
星白眼道:"不走人干什么?李俊呢?"
金凤望望玉凤,笑道:"二哥打发他带着龙儿几个先回去了。"
福星瞪了玉凤一眼,玉凤传音笑道:"有人来啦!"
小丫头打开门帘,门外果然走进来一对佳人,都年在十五、六间,彩衣罗裙,头梳双辫,眉如春山,目如秋水,果然都是货真价实的处女清倌人。
两女一齐蹲身行礼,一个较高的末言先笑,声音娇媚的道:"小女子芙蓉,叩见三位李公子。"
另一位接口也道:"小女子海棠,叩见三位李公子。"
芙蓉说一口京片子,字正腔圆,第二个却带有南人口音。
金凤也是如此,便对她招招手,要她坐在一边,问道:"你不是本地人吗?家在何处?"
海棠笑道:"小女子籍属四川,来京多年,还说不好官话,让公子见笑了。"
玉凤对芙蓉招招手,指指身边。芙蓉含笑上前,道:"公子大名如何称呼?仙乡何处?"
玉凤微微一笑,指指嘴巴,摇摇头,福星笑道:"他是哑巴,不会说话,他叫玉疯,是疯子的疯。"
玉凤瞪他一眼,芙蓉"嗤"声笑道:"公子说笑了,哪有人起这种名字?以小女子猜想,公子之名应是玉峰才对。"
玉凤赶快点点头,向她竖竖大拇指。芙蓉温婉一笑,面对福星,福星笑道:"你问我吗?我叫玉柱,柱子的柱。老三叫金枫,是枫树枫叶的枫,是金陵来的。"
海棠"啊"了一声,问道:"金陵有家天衣坊,公子一定知道吧?前几天听客人说,那天衣坊少坊主已是当朝驸马爷,封逍遥侯,实授八方巡察使,本领高得很呢!"
福星微微一笑。金凤却道:"真的吗?还有什么传言?"
海棠忙又说道:"多着哪!公子你瞧,小女子和芙蓉姊身上的衣裳,都是天衣坊出的料子,听说这位少坊主是个神童,画了好多图画,他家就拿去绣在丝绸上,卖到各地,连宫里皇后、公主都喜欢得不得了,结果有位公主就跑去金陵嫁给他了。如此一来,少坊主就变成驸马爷了。三公子,您来自金陵,难道不知道这回事?不认得那位少坊主吗?"
金凤微微一愣,笑道:"这有关系吗?"
海棠望望三人,清丽的眼光中,突然充满希望,幽幽的道:"像三位这般俊秀丰神的贵公子,不是常人,小女子想,一定识得少坊主的,是不是?若是识得,就请替小女子转一封信,小女子一辈子都会感激三位公子爷。"
玉凤望望福星,见他似在犹疑,便胡乱打个手势。海棠瞧见,喜道:"公子是说,愿意替小女子转达书信吗?"
玉凤微笑点头。芙蓉忽然道:"海棠,你忘记上次的教训了吗?若再被妈妈知道,只怕小命就完了。"
海棠毅然转身,背对福星三人,由衣底肚兜中取出一封皱皱的信封,双手递交玉凤,双眸含泪,幽幽道:"小女子信得过二公子,仁义任侠,不会欺骗一个弱女子。万一转不到少坊主手上,把信烧了撕了都好,千万别落在别人手上。万一被院中人知道,小女子只有死路一条,请公子多多垂怜。"
玉凤拍拍胸膛,表示保证之意,海棠笑道:"小女子信得过公子,在此先谢谢了。"
说着当真跪下去叩头,玉凤伸手要扶她,海棠迅速起来,退后一步,笑道:"小女子卖艺不卖身,先唱首曲子给三位公子解解闷吧!"
芙蓉从腰带上解下一只小玉笛,长只五寸,就口吹弄,其声清脆高妙,接着海棠便展歌喉,唱首"菩萨蛮"。
凤亦是音韵高手,便低声相应和,双双合唱,一中一低,若两部之曲,十分悦耳动听。
一曲既罢,福星与玉凤都拍手称赞,福星道:"姑娘歌喉清妙,想不到三弟也有绝活,在家之时,怎未听你唱过?"
金凤微微一笑,道:"大哥终日忙碌,哪有空闲?今日若非海棠、芙蓉两姑娘引出小弟的歌瘾,小弟也是不会唱。"
福星望望玉凤,笑道:"愚兄在金陵时,曾听下人说起,秦淮画舫有一歌者,色艺双绝,也曾动过拜访之念,后来为事所困,终未如愿,今日听三位合唱,或可补秦淮之失矣!"
此际楼梯响起一串步声,老鸨李大娘带头走进,高声笑道:"三位公子,老身不负所命,请来八大胡同四十二位清倌人,三位好好享受一下左拥右抱之乐吧!"
她闪身让开,先进来几个龟公,抬了两筐银子上来,每个都是五十两的银元宝,放在门内茶几之上,接着又卸了隔间,把三楼全部打通。
后面一排四十二名少女,燕瘦环肥,莺声燕语一时大作,海棠、芙蓉摆出主人架式,一一为之报名。
诸女子望见三位贵客,俊得出乎意料,年轻得超出想像,都不由暗生恋慕之心,一个个都使出狐媚手段,要争取这三棵摇钱树兼美郎君。
只是芙蓉和海棠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们以主人身分,客气的介绍,见福星三人只点点头笑,未做任何表示,便指定了座位,把那位姑娘支使到远处角落去坐。
大约这也是娼家规矩吧?被支使的姑娘,心不甘情不愿,客人不开口,也只好乖乖听话,不多会,沿窗一圈已坐得满满。
玉凤与金凤一边打量进来的姑娘,一边留神福星老爷的神色,但见他始终含着浅笑,并未有任何欣赏或满意表情,更别说动心了。
这也难怪,福星的老婆女侍,自玉凤以下,不仅个个是绝色佳丽,同时对他百般顺从敬爱,他既非色中饿鬼,又怎会对一干青涩小丫头动心呢?
但是也不见得!最后一个上来的名唤菁菁,看上去皮包着骨头,可怜兮兮!秀眉长弯如新月,双眼眯着也如新月,鼻挺脸苍白,双唇也泛白色,分明已病了很久,走起路来,也似风中垂柳一般,却竟然引得福星眉为之动了。
海棠也像很同情那位菁菁,上前扶住她道:"你不是病了?又不能吃,出这饭局干什么?"
菁菁无奈一笑,削瘦无肉的脸颊上竟还有两个浅酒涡,海棠只好为她介绍,道:"这位是东风院的清倌人菁菁姑娘,她……"
福星笑着站起来,道:"姑娘病得不轻,快坐下来让我瞧瞧……"
金凤望了玉凤一眼,接口道:"我大哥可是医中高手,姑娘这病,我大哥一瞧,不用吃药,说不定就好了八成!"
旁边坐的一名姑娘笑道:"哟!真看不出哪!大公子小小年纪,还是个神医呢!快替小妹瞧瞧,我每个月肚子都疼得要死,这可是怎么回事啊?"
蓉笑道:"这种病十个女人九个半有,没什么稀罕,在床上乖乖躺个两天,包你活蹦乱跳,死不了人。"
福星搭三指为菁菁把脉,沉吟道:"姑娘好像不是病,是中了毒吧?"
那菁菁眯细的双眸忽闪过一丝希望之光,软软的道:"大公子果然高明,菁菁中了奇毒,已有年余,近来发作得更加厉害,只怕已难医治了。"
福星笑道:"医治倒不甚难,只是!我先助姑娘暂时把毒重聚一起,待有空时再行拔除可好?"
菁菁喜道:"多谢大公子救命之恩!"
福星摆摆手,向海棠道:"这楼上可有清净房间,暂借一用可好?"
海棠笑道:"有,有,大公子真是菩萨心肠!请随小女子来。"
她当先带路,转到楼后,打开木门进去,点上烛火。福星扶了菁菁入内,只见里面华床锦被,竟是一女子闺房,便问道:"这是姑娘的卧室吗?"
海棠笑道:"小女子哪有这等福气?这是一般红倌人在此接待贵客用的。"
福星会意"哦"了一声,道:"你去外面忙吧!我们一会就好。"
海棠点点头出去,顺手带起房门。福星扶菁菁在床边坐下,道:"姑娘似乎有颇深内功,怎会沦落于此?现在我助姑娘行功,把毒聚在左边肾盂穴内,待取得解毒之药,再以双管齐下之法,由穴中拔出,必可根治,不知姑娘可信得过吗?"
菁菁姑娘惨笑一声,道:"一听公子之言,便知是大行家。以公子人品才貌,如何会骗个可怜弱女子?菁菁若是信不过,还能信得过谁?菁菁身世说来话长,容后再禀,现在先请公子施术就是。"
福星点点头,叫她瞑目平卧,先脱去她的鞋袜,用两根中指顶住涌泉穴,紫金霞光一闪,两股真气,已透穴而入。同时瞑目以天眼透视,将脚上腿部之毒缓缓逼往上行,入于左肾之中。
接着又双指顶住她掌心"劳宫"穴,由手而臂,把五脏六腑存浮之毒也全逼入,最后又将一团真气留在其中,将毒素团团包住。
在他施功之时,那真气透体穿越,让菁菁感觉到两股暖流,所到之处,无不酥麻得难受之极。但过后又是一阵舒泰,说不出有多轻松,直到福星说声"好了",她感觉得出,左肾孟中仍存着一团热流,未曾散去。
她习练内功多年,知道那是福星留下的一团真气。一个陌生俊美绝世之男子,肯为毒入骨髓弱女子做这大牺牲,不管目的何在,亦一样令人感激、感动。
因此她挺腰下床,顾不得穿鞋,便扑地跪倒,叩头垂涕,道:"大公子高义,菁菁杀身难报,请先受菁菁一拜。"
福星挥袖发一股柔风,托她起身,笑道:"见义当为,何曾望一跪之礼!姑娘身世必然曲折,若有须助之处,只管明言,李某必伸援手。"
菁菁吃他以暗气托起,而力道轻重得直,不由惊佩交集,听了这话,毅然道:"菁菁身世,长话短说。三年前本是长辛店长胜镖局局主之女,只因未按屠雄规定交足保护费,全家中毒而亡。当时菁菁年只十三,已稍有内功基础,中毒又比较轻些,幸而未死,哪知却又被屠雄得知,将菁菁卖入娼门东风楼。东风楼是一老鸨经营,人尚慈善,得知菁菁中手段逼菁菁接客,还延医替菁菁治疗。但那毒十分古怪,不治还好,愈治愈糟,菁菁已数月不曾出门。今日因听说此院来了位英俊豪客,一来动了好奇之心,二者也想赚些银子,回去孝敬孟妈妈,不料竟遇上大公子,真是三生之幸。"
福星笑道:"行侠仗义乃武人天职,姑娘不必放在心上。那屠雄近来已被人所擒,服毒自杀身亡,姑娘可知道吗?"
菁菁一愣,双目盯住福星,喜道:"真的吗?可是被大公子擒住的吗?"
福星微微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菁菁又跪下去,垂泪道:"公子不仅救了菁菁小命,也替菁菁报了毁家杀父之仇,此恩此德,菁菁愿献身以报,为奴为婢,永无怨言。"
福星又挥袖扶她起身,笑道:"你出身武林,自然不甘陷身娼门。今晚回去,问明赎身银子,我派人替你赎身,接你去我处拔毒。我家人口众多,事繁业大,你若有意由正途相助,本府无任欢迎,但若说为奴为婢,本府反而不敢收了。"
菁菁大喜如狂,连道:"好,好!"正想再说,门上传来轻击之声,接着便见玉凤推门而入。
福星笑道:"你不在外面长见识,进来干嘛?"
玉凤微微一笑,也不言语,递过一封信,又关门去了。
福星心知是海棠所写,一时忍不住好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篇蝇头小楷,字迹秀丽之极,其内容却是:
字奉逍遥侯、八方巡察使、驸马李阁下先以神童鸣世,倾倒京师无数少女,又以俊美医术赢得公主下嫁,走马宫廷,以勇智折服九门总提调,得圣上激赏,破例封侯,拜八方巡察之职,实盼以阁下奇功,拔救万民于水火也。
民女本乃川中前朝知府之女,六岁被虏,辗转卖入京师百花院,十年中幸未自弃,勤习书画歌舞,誓守坚贞待救。
阁下仁义,财势俱全,至盼垂察民女之微衷,振拔民女于淫污之地,则民女愿献此身,为奴为工、为婢为佣,均所愿也。
民女秋海棠亲笔泣拜
福星看罢,一时竟无了主意,忙传音唤玉凤公主速来,又对菁菁道:"你先出去吃饭,我一会就来。咱们的事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上午,我一定派人到东风楼去。"
菁菁喜悠悠蹲身应是,还未出门,已见玉凤又走进来。玉凤让她出去,关上门笑道:"大哥有何吩咐?"
福星把信递给她。玉凤一目十行,迅速看完,笑道:"爷想救人,又有何难?文的找老鸨谈谈价钱,武的传令九门总提调封他门户,调查所有妓女来历,总可找出些违法犯律事实,那时老鸨老板都吃了官司,整座百花院都可以接收过来。"
福星叹气,道:"接过来干嘛?你要来经营吗?这娼妓一行自古有之,封得了这家,能封得了全部?你不是也瞧见了,外面那四十二个清倌人,有几个不是自甘堕落?我觉得,咱们只能管逼良为娼、劫贩人口,至于这整个行业实在是碰不得。"
玉凤公主笑道:"这也好办哪!把老鸨找来,信拿给她看,问她要私了还是官了。私了给她点银子,算是补偿她教养海棠费用,官了上衙门只打一场官司,也够她受的。"
她语气一顿,又道:"我只问哥哥一句话,你要不要救人?要,交给妹子办就是。"
福星瞪她一眼,却又无奈,只好道:"当然要救,不过……"
玉凤公主忙道:"别婆婆妈妈好不好?人救回去再说!咱们府里这么大,哪里用不上她们,担什么心嘛?你现在出去吃饭,叫海棠和那菁菁都进来吧……"
福星笑道:"我已和她说好了,明天派人去赎她,你……"
玉凤公主笑道:"快刀斩乱麻不行吗?既然决定要做,何必拖到明天,一次解决有多痛快!"
福星摇摇头走了出去,不一会海棠与菁菁一同进来。玉凤公主坐在椅上,摇摇手中的信,脆笑道:"这信逍遥侯已看过了,他说愿意救你出此火坑,你怎么说?"
海棠、菁菁听她这话全是娇媚清脆的女音,定睛再瞧,望着她清丽如仙般面庞,突然大悟,竟一同跪倒。海棠热泪盈眸,哽咽道:"您是公主千岁吧!海棠叩见公主!"
玉凤公主面色一整,脆声又道:"小小年纪,倒是颇知上进,机敏过人。你们起来,替本宫传本院老板入见,但不可走漏消息。"
海棠叩头应:"是!"疾步退去。玉凤公主又对菁菁道:"听说你是武人之后,亦不愿陷此火坑,是吗?"
菁菁叩头称:"是!"
玉凤公主又道:"下面想必有你的从人,速设词着去请东风楼妈妈过来,从速做个了断,本宫时间宝贵,可不能为你等耽搁太久。"
菁菁叩头又应:"是!是!"赶紧出去找人传话。此时一个肥胖中年人,已带了李大娘随海棠疾步而来。
他三人一进门便全跪下,胖子声音沙哑的道:"小人百顺,叩见公主。"
玉凤公主凤目闪光带煞,脆声中自有威严,道:"本宫奉父皇之命,陪同逍遥侯八方巡察,今晚偶临此地,便有民女告你逼良为娼,百顺你怎说?"
百顺全身肥肉一哆嗦,颤声道:"公主明鉴,小人冤枉!"
玉凤公主将手中信纸向下一丢,那纸已平平铺在他的面前。玉凤公主冷哼一声,道:"你先看看这信,是冤枉你吗?"
百顺俯首凑近细看,颤声道:"启禀公主,海……海棠是川中人氏,可不是小人去劫她来的。小人花了百两银子买来,也没逼她,否则她今天早不是清倌人了。小人这几年供应她读书学艺,也花了不少心血,疼她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多……"
玉凤公主又哼一声,道:"从这一点看,你心地不算太坏,但她不愿留在这儿,你愿意放她一条生路?"
百顺忙叩头,道:"愿意,当然愿意……"
玉凤公主道:"好!你去把卖身契拿来,当面撕毁,本宫赏你两千纹银以为补偿,人交本宫带回侯府,另为她安排出路,你意如何?"
百顺忙又叩头,谢道:"多谢公主厚赏,小人这就去拿卖身契。"
玉凤公主又道:"本宫与侯爷在此之事,不可泄露半点风声,去吧!"
百顺疾忙出去,玉凤公主又对李大娘道:"娼妓之业,虽为官家所特许,但总是有伤阴德,李大娘出身于此,必也经历过不少苦楚,但盼日后以恕道待人,勿做逼良为娼之事。"
李大娘叩头应是,垂首不敢仰视。不一会,百顺拿来一张发黄旧纸跪呈,玉凤公主却道:"海棠你自己确认无误,便撕了吧!从此你已是自由之身,不再归属任何人了。"
海棠含泪细察确实,用力撕成碎粉,俯地哽咽道:"多谢公主超拔之恩!"
接着又转身向百顺、李大娘各叩个头,道:"海棠敬谢老板与大娘多年教养,他年若有寸进,必当还报。"
玉凤公主道:"好,感恩知报,心地可嘉,你们俩先退下去吧!李大娘,顺便看看东风楼妈妈是否来了?带她上来。"
百顺、李大娘叩首而退,玉凤公主命海棠站起,问道:"你可知前面那些人,有谁不愿留在娼门?"
海棠垂首道:"说起来没人愿意,但真叫她们走,却又不见得能舍下这里穿金戴银、山珍海味的生活,所谓耳濡目染,积久成习,要改是很难的。"
玉凤公主奇道:"那么你为何要挣出这个圈子。"
棠道:"海棠不敢说生具慧根,但自三岁起,先父课读烈女传、孝女经,至今如在目前。先母淑贤之容,亦深藏脑海,一向所向往者,乃父慈子孝,母爱女顺之平凡生活,怎能忍娼门生计?前几日也曾妄想托人送信,不料竟被出卖,海棠被监禁五日,还差点饿死呢!"
玉凤公主叹道:"也真难为你了!你想回家去吗?"
海棠摇摇头,道:"父母见背,已无亲族,只盼公主收容,永为侯府侍婢,于愿足矣!"
玉凤公主点点头,对门外道:"进来吧!"
李大娘带了菁菁及一老妇进来,跪俯叩首。老妇人道:"老妇孟氏,叩见公主!"
玉凤公主道:"起来说话吧!"
孟氏叩头称谢,站起身来。玉凤公主温言道:"本宫来历,菁菁想已告诉你了。她在你家几年,多蒙优待,目前病毒已发,若不救治,性命难保,驸马动了仗义之心,特嘱本宫与妈妈商量,以两千两纹银为她赎身,妈妈可愿放行?"
孟氏垂头道:"老妇愿意,不敢受公主厚赏,只盼菁菁早日痊愈,于愿足矣!"
玉凤公主笑道:"你心地宽仁,本宫甚是喜欢,两千纹银赏赐,你可拿去做些善事,积些阴德也好。"
孟氏再次叩谢。玉凤公主又吩咐李大娘,一万两银子,每位参与饭局的姑娘一百两,多出的全赏给百花院。李大娘喜悠悠叩头谢恩,玉凤公主则传音唤福星与金凤来,笑道:"本宫已将事情交代妥当,哥哥、二妹,咱们走吧!"
福星人虽在外面,听着众清倌人争唱小曲嬉闹,耳朵却没放过这边,闻言正容告诫两位老妇人,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两位虽营此业,亦当记住这话,善恶到头终有一报,盼好自为之!"
说罢,轻一挥袖,后窗大开,举步一跨,已然失去踪影。玉凤、金凤各托住一人手臂,轻嘱:"随我去吧!"
竟也带了海棠与菁菁,在紫霞一闪下失去踪迹。
一直跪着的孟氏与李大娘,抬着头瞧见这般光景,吃惊之余,不住叩头念佛,好半晌起身,疑在梦中,相顾均又不似。而前面的笑闹声,更令两人知道,这是事实。
李大娘摇摇头,默然想了一会,便照着公主吩咐,先让孟氏带回两千银子。又见前厅丫头们都已半醉,正各自又唱又闹,玩得高兴,便决定不打断她们的兴头,等她们兴尽,闹完了再说。她心中想:"像这种没有男人参与调笑狎戏的场面,百花院还是头一次,让这些清倌人玩个尽兴,不也是善事一桩,百年难得有一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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