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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贼簇拥著阿玉向山内行去,沿途倒也风景清奇,不是小说上说的那种穷山恶水。
转过一道山坳,见两峰陡立,夹谷如削,端的是一处天险门户。
顺著山路,再穿过一处茂盛森林,就见叠石成阶,高数十丈,远望一处以巨大原木建造的山寨大门,刁斗栅栏,岗哨巡弋,气氛也颇为雄伟。
将近寨门“镇山虎”笑道:“少侠辱临敝寨,万万不能草率,请在此地稍待一会,待小的开门恭迎!”
阿玉忙道:“哪要这么多礼?”
“镇山虎”陪笑道:“不瞒小侠说,咱们这股强盗,全是携家带眷,上山落草,你这全身赤裸,还恐女眷见了不雅,待我去找套衣服出来让你穿上..”
阿玉想想,不禁失笑,道:“好,好,快去拿衣服来。”
“镇山虎”由几名喽啰陪著进去了,过了一会,一名小盗捧了一个盒子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簇新的文士衣服。
阿玉立即穿戴起来,由小喽啰替他梳了发髻,扎好头巾..
果然“三分人物七分装”阿玉本就长得十分英俊,打扮起来更是皎洁如月,容光四射。
不一会,一声钟响,寨门大开,三、四十个喽啰排成两行,分立路侧。
寨主“镇山虎”由两名喽啰扶著,正站在一座大厅的石阶前等候。
阿玉见他伤势未愈,为了尊崇自己,竟安排这么多礼仪,好生过意不去,赶忙和喽啰进寨,到达“镇山虎”近前,抱拳一揖,说一声:
“寨主..”
“镇山虎”急忙道:“敝姓吕,名景昭。”
阿玉道:“吕寨主..”
吕景昭痛苦地皱著眉头,抚著屁股又道:“不要叫我寨主,我这寨主当得惭愧..”
阿玉一怔!深悔自己不该出手太重,将他打伤,只好改口道:“吕师兄..”
吕景昭赫然大笑,道:“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捉住他的手臂,与众喽啰一起,热情洋溢地将阿玉迎入山皖北去。
※ ※ ※ ※ 山谷流下一道清溪,在这里形成一口不很大的水潭。
他们的山寨就倚山傍水而建,多是利用山中取之不尽的木材茅草,搭建得朴拙粗壮,却非常结实耐用。
走在这里完全不像是他所想像的“土匪窝”这里男女老幼,鸡鸭豕犬,农具牛车,完全一幅恬静农村景象。
这些村民们全都好奇地探头望著这位面如冠玉,一表人才的阿玉,似乎把他看成一个怪物一样。
突然号角大作,全寨惊动,吕景昭吩咐手下,道:“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另一名手下从远处奔来,喜道:“是大小姐回来啦!”
吕景昭一怔!道:“是她?”
那手下道:“他们从刁斗上望见,大小姐好像押了许多箱笼行李,像是大获全胜,满载而归呐!”
众人喜道:“哇,果真是咱们的女英雄!走,咱们快去迎接!”
他们一窝蜂的赶去,甚至连其他男女老幼也一起呼啸欢笑著追了去:“女英雄回来啦,女英雄回来啦!”
扔下吕景昭一人陪著阿玉,望著阿玉嘿嘿傻笑。
他心中极不是滋味,所谓“大小姐”就是他的妹子吕金花,如今妹子获全胜,满载而归,而自己偏偏运气不好,碰上个本领极高,却爱管闲事的阿玉..
阿玉却傻呼呼完全看不出他的心事,兀自含笑道:“走,我们也去瞧瞧..”
※ ※ ※ ※
才转回到门口,已见大批男女老幼,簇拥著一位“女英雄”归来。
只见一匹雄骏高大的白马上面,骑著一位全身银亮英雄装,足蹬高统牛皮小蛮靴,肩披银白披风,脖子上系著艳红丝巾。
高高挽起的秀发,也用红丝巾扎住,甚至还绑成一个两端尖尖翘起的蝴蝶结,更添加了她的俏丽英武。
再看她脸孔,的确称得上“美丽”二字,只可惜被那高傲冷漠的表情,掩去了三分颜色。
这女英雄果然没有令阿玉失望,果然就是他在通俗演义小说中所读到的那种“女侠”造型。
这女英雄骑马迳自进入山寨,其余壮丁好汉,男女老幼,全都簇
拥著一担担、一车车、一捆捆的箱笼行李,显然那就是女英雄从山下打劫而来的“战利品”。
这女英雄一跃下马,与吕景昭兄妹相见,得意洋洋得诉说著如何探听到退休县太爷回乡,如何设伏,如何战斗,如何得手..
大批财货已被搬入了“聚义”大厅,大伙七手八脚的打了开来, 连连响起惊叹欢呼声,只见绫罗绸缎布匹,火腿板鸭土产,骨董字画艺品,金银珠宝银票..
阿玉生长在富贵之家,对这些东西自然内行,一眼看去价值超过十万白银。
那女英雄突然又发出一声惊喜欢呼,原来她从箱笼夹层里搜出一只玉盒,打开玉盒,竟是六粒龙眼大小,晶莹剔透发出绛红光泽的珍珠!
阿玉心中暗惊,只这一盒珍珠,其价值就远远超过这些全部的总和!
全寨欢呼高喊:“大小姐万岁,女英雄万岁!”
这高傲冷漠的女英雄,紧紧抱著这只玉盒,眉开眼笑,居然也谦逊道:“是大家的功劳,随我一起去的二十二位师兄,大家都有功劳!”
吕景昭趁势大声宣布道:“杀一头羊,宰二十只鸡,开十坛酒,今天晚上为女英雄庆功,也为男英雄接风!”
众人轰然应诺,那女英雄这才注意到人群中还有个阿玉。
见到这个阿玉,她的眼睛竟然也是一亮!
※ ※ ※ ※
这一夜,阿玉吃了一顿一年来未曾吃到的美味熟食。
这批豪放粗犷的汉子,大声划拳,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豪放的汉子也最重英雄,于是阿玉与吕金花就成了他们今晚敬酒的对象。
原来这个强盗群中的女英雄吕金花,晚宴时不再穿那套英武如女将似的劲装,而换上了一袭极平常的女性化衣衫。
原来这位吕金花姑娘换上女性化衣衫之后,显得更加明艳动人,娇艳欲滴。
阿玉看在眼中,不由心神大动。
这位明艳动人,娇艳欲滴的吕金花姑娘,却仍是豪迈大方,有男儿风,喝起酒来却一点也不输给男人,甚至比大多数男人更能喝得多。
只要有人来说甚么赞美之辞,她全都欣然接受,有人来敬酒,她也一定毫不推辞,一饮而尽..
虽然隔著桌子,她却不时巧妙地飘过关切的眼光,望向阿玉。
阿玉本是滴酒不沾,却也感染到他们奔放的热情,不由自主地多饮了几杯,已不胜酒力了..
再有人敬酒,阿玉正推辞不饮,却窥见那女英雄吕金花,隔座举起巨觥,遥遥向他邀饮。
阿玉一怔间,却见吕金花豪放有如男儿,昂首将那一大杯酒喝个精光。
再以杯底向阿玉一照,那足足有半斤的巨杯,果然涓滴不剩!
一副挑战似的眼神飘过来,阿玉再也推辞不得,只得将自己面前这杯酒也喝掉..
一个人的酒量最是假装不得,这一杯下肚,阿玉就再也挺不住了..
一阵晕眩,涌上脑际,他只觉得天也旋,地也转,身子一软,几乎栽倒..
耳边听得众人哄然笑道:“不行了,他醉啦!”
又听吕景昭吩咐道:“送到客房去..”
后面是不是还说了些甚么,他已经不知道了,因为他再也不省人事了..
※ ※ ※ ※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他抬入了客房..
七手八脚安置在床上,让他睡下..
然后又一哄而散,继续他们的饮酒作乐去了..
留下阿玉躺在漆黑的床上..
酒醉之后是头痛欲裂,阿玉长期食用葛仙藤,又勤练了“盈虚奇功”虽在醉中,仍能自动自发地运行内息,缓缓解除酒醉的痛苦..
昏睡之中,他却仍然想起他心目中的仙姑梅洁洁..
想起与梅洁洁在那暗无天日幽穴底下的日子,思念与梅洁洁共同练功,共同快乐的日子..
头痛欲裂,口干舌燥,他喃喃呼唤著:“梅洁洁,水,我要喝水..”
果然就在这种呼唤中,梅洁洁果然出现,果然端了一大碗水来,轻轻抱起他的头来,轻轻道:“这是我亲手做的醒酒汤,你要乖乖的喝了它。”
她温柔地,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
是梅洁洁喂的,虽然是又酸又涩,阿玉还是勉强一口气喝完..
接著就紧紧地揽住了她,热情地拥吻她,喃喃要求著:“我要,我要..”
梅洁洁每次都不会拒绝他,阿玉果然又侵入了她..
※ ※ ※ ※
激情过后,吕金花醒来..
她正赤裸躺在他的臂弯里..
没有酗酒的酸臭,反而有一股奇妙的淡雅香气..
她含羞带怯地悄悄移开他搭在自己胸口的手臂,悄悄下床,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衫..
一面望著仍在熟睡中的阿玉,一面轻叹一声,转身开门..
她要在天亮人们起床之前离去,她不愿教别人看到她是在他的房中过夜的。
她才轻轻拉开闩,就听到阿玉轻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是..”
吕金花的动作停止了,轻轻叹气道:“你以为我是梅洁洁,你在最热烈、最激情的时候,嘴里还在喊著她的名字..”
她转过身来,靠在门扉上,道:“梅洁洁是谁?是你的妻子?情人?”
阿玉叹道:“她是我的情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师父..
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
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说给她听,道:“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恶魔嘴,下去救她出来..”
他满怀希望地望著她道:“你可知道恶魔嘴在甚么地方?”
吕金花道:“这个名字好奇怪,一定只是当地土著的特别称呼,外人哪里会知道?”
见他这样失望沮丧,她心中又是不忍,道:“总要有个大方向才好去找..”
阿玉忽然大叫一声,道:“有了!”
吕金花一怔!阿玉道:“当年田阿姨原要带我往落鹰峡,才路过恶魔嘴..谅必恶魔嘴就在落鹰峡附近。”
吕金花道:“落鹰峡我倒是知道,距离我们这九固山往北,不过是二百里..”
阿玉听得咋舌,怎么这些天的找寻,竟然会阴错阳差,往南二百
多里..
吕金花颤抖著声音道:“你马上就要去么?”
阿玉握起她的一双手,肯切道:“你跟我一起去,好么?”
吕金花道:“好,但是现在不行。”
阿玉道:“为甚么?”
吕金花道:“因为我们还有责任未了..”
阿玉问道:“甚么责任?”
吕金花道:“是因为..”
正说间,突然传来凄厉急促的呜呜号角声..
阿玉一惊!道:“发生甚么事了?”
吕金花已调头奔出门去,道:“我去看看..”
※ ※ ※ ※
天色才微明,大地仍是一片寂静,吕景昭的这个山寨,却向是被捣破了一个洞的马蜂窝。
急促的号角声催得每一个人都匆匆爬出了热被窝,壮丁汉子们都手执武器,赶到寨门广场。
也有人登上刁斗,爬上栅栏,望外探视。
原来这一道粗壮原木搭建的栅栏约有三、四丈高,顶端较人身略矮的位置,还造成一排可以人行的步道,使于瞭望防御。
阿玉也来到广场,见到了吕金花兄妹也在栅栏的步道上,便也一跃而上,问道:“发生了甚么事?”
吕金花伸手一指道:“你看那棵树上!”
距寨门约二十丈左右,有一颗百年大树,枝繁叶茂,欣欣向荣,此刻却在那最高的树顶枝头,正站立著一名身长瘦削的黑衣老者。
只见他足踏枝头,也只不过将那树枝压得略有弯曲,就像一头巨鸟停在枝头,甚至还随风吹动树枝而摇晃..
他来了多久?他在这里干甚么?
众人心中充满了疑问?却惊慑于他那份轻功造诣,竟然没有人敢开口询问..
轻功造诣高的,武功一定也很高,没有人神经病只是拚命练轻功而不练武功的。
却听那黑衣老者扬声大笑,高亢震耳,山谷回应..
笑声一落,就扬声道:“你们的头子是不是叫吕景昭?在不在这里?”
吕景昭只好回答道:“我就是吕景昭,尊驾是谁?有何指教?”
黑衣老者道:“不必问我是谁,你只要抬头看看你们的旗杆!”
众人这才回头望向立在“聚义”大厅门旁的旗杆。
旗杆高达十丈,却在近顶端处,钉著一支长箭,显然的,那长箭上还缚著一封信。
又听那黑衣老者道:“你们谁有本领不用砍倒旗杆,取得那封信?”
众人都面面相觑,望向吕景昭,他竟然也面有愧色..
那黑衣老者轻蔑大笑道:“吕景昭,投降了吧,凭你们这点本领也想开山立寨,岂不丢人现眼?”
一名兄弟实在忍不住这窝囊气,奔上前去,上衣一脱,双手环抱旗杆,就要往上爬。
那黑衣老者早已呵呵大笑著从树上一跃下来,往山下奔走,转眼不见..
只留下一串轻蔑的笑声,在山野间回荡不绝..
※ ※ ※ ※
那名本要爬旗杆的汉子,正在不知还要不要爬,却听阿玉道:“吕师兄,还要看那封信么?”
吕景昭道:“要,不然我们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指使的?”
那汉子一听,就在手掌心吐了口沫,搓了搓,就开始抱紧旗杆,要往上爬。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超过他的头顶,他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人影。
这条人影不只超过他的头顶,身子一折,竟然又腾空而起,向上拔高十丈。
就在要到达旗杆顶端时,他一伸手就拔下了那支钉在旗杆上的长箭。
身子一折一翻,竟又如燕子一般,掠过广场,回到吕景昭兄妹身旁。
原来就是昨天才被寨主邀请回来的阿玉,他只以百禽掌法中的一招“巧燕掠波”取回长箭。
这分轻功造诣,这种美妙身法,立刻搏得全场热烈鼓掌欢呼。
阿玉将长箭递过去,吕景昭拆信一看,不由怒骂一句:“该死的混蛋!”
吕金花亦不禁气愤道:“这厮欺人太甚,难道我们真个怕他不成?”
阿玉既与吕金花有过那样亲蜜的关系,当然也不能置身事外,忍不住插嘴道:“发生了甚么事?”
吕景昭把信交给阿玉,他打开来一看,原来是“恶虎岭”“盗魁”
萧开文的一封战书。
阿玉道:“你跟这姓姜的可有旧怨?”
吕景昭叹一口气,道:“哪能算甚么旧怨?不过,我偏不服他的号令,才引起这场争端罢了!”
阿玉诧道:“绿林中居然也要号令别人?”
吕景昭道:“少侠不在江湖上走动,对于江湖的事不了解,绿林里也是强凌弱,大吃小的,这种事到处可见。”
阿玉道:“吕寨主不妨说来听听。”
吕景昭道:“就拿目前这种事来说,就是一件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青苔的故事...”
阿玉听得好笑起来道:“这般说来,岂不是一连吃了几代?”
吕景昭一怔!旋即明白他说的“几代”正是一路吃了下去的意思,也就笑道:“到了青苔可没有吃的了!”
阿玉道:“还有,青苔吃泥,泥吃水。”
吕景昭想了一想,笑说一句:“正是。”接著又道:“反正我姓吕的,是没有东西好吃,但别人要想吃我,可也不是容易..”
阿玉见他述及往事,也静静的听下去,只听他继续道:“这件事的起因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了..当时我吕某仍是规规矩矩的庄稼人家,只因有几斤气力,学过几天把式,所以麻烦也就找到头上。”
规规矩矩的庄稼人家,会变成了今日的土匪头子,真是奇怪?
吕景昭道:“那一年‘沧州六义’不知受了谁的差遣..”
阿玉一听到“沧州六义”陡然想起自己正被“沧州六义”逼下恶魔嘴的,登时两眼射出吓人的寒光。
吕景昭一惊道:“少侠难道与‘六义’有过节?”
阿玉“嗯”了一声,道:“吕师兄说你的。”
吕景昭道:“‘沧州六义’受了别人的差遣,在这数百里地面,征召做眼线的人,这姓萧的就是其中一个..但他一个人能济甚么事,因此又找到我的头上来。”
阿玉忍不住道:“他征召眼线干甚么?难道别人真要受他差遣?”
吕景昭想起前情,冷笑一声道:“凭‘沧州六义’的响亮名头,召人担任眼线也非困难,据他说是要拦截一位甚么‘飘香剑客’田毓芳,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说到这里,阿玉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吕景昭见他脸色不对,竟盯著停止说话。
吕金花道:“他就是当年被追杀的那个孩子。”
吕景昭“哦”了一声,吕金花就将阿玉的经历简单的向哥哥说了,并吩咐道:“为了梅洁洁的安危,千万不要说出去!”
吕景昭点头道:“好!”
阿玉道:“吕师兄你再说下去!”
吕景昭继续说道:“那小孩子虽是没有人认得,但‘飘香剑客’很有点名头,认识她的人倒也不少,姓萧的应征做眼线之后,立刻就派人来找我,要我也和他合伙把守要道,只要看到‘飘香剑客’带有小孩子经过,立即放起信鸽,飞报‘沧州六义’拦截..”
阿玉道:“你答应了没有?”
吕金花道:“我要是当时答应下来,今天也不致有此麻烦了。”
吕景昭又道:“就因为我觉得‘沧州六义’已是被人差遣,那萧开文又做了‘六义’的奴才,要是我再当奴才的奴才,我哪还能够干..”
阿玉道:“要是‘六义’真来找你,你肯不肯干?”
吕景昭被问得一怔!旋道:“‘六义’的武艺高强,在他的淫威之下也很难说。”
阿玉点点头道:“这人倒还老实。”
吕景昭尴尬一笑,接著说道:“当时萧开文派来的人遭我拒绝,悻悻而去,过不多天就听说‘六义’被人家杀了三义,只剩下裘天化、曹天凡两人带著断臂的董天华逃了回来,姓董的也因失血过多,回到沧州不久就一命呜呼。”
阿玉暗想:“自己未坠崖之前,田阿姨只杀两个,敢情后来多杀一个..”因不知田毓芳生死情形,忙问一句:“那‘飘香剑客’怎样了?”
吕景昭道:“虽未听说‘飘香剑客’的生死,但由董天华死后,裘、曹两人登时销声匿迹一事著来,像是深恐对方寻仇报复..依此推断‘飘香剑客’多半无恙。”
阿玉听说田毓芳多半无恙,心下著实喜欢,又问道:“那姓裘的和姓曹的,目前不在沧州?”
吕景昭道:“一开始他两人不知躲避在甚么地方?后来又见有人在永洲活动..而且沧州一些学过把式的人,三更半夜无缘无故的被人杀死,一打听起来,全是当年不肯入伙的人。”
阿玉有些吃惊,道:“为甚么?”
吕景昭道:“我猜想必定是他们两人干的好事,我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只得连夜离开,把家迁来九固山,恰遇上旧日同门带著弟兄做些没本钱营生,才留下助他建业..”
阿玉皱眉道:“甚么叫做没本钱营生?”
吕景昭面有愧色,道:“就是..强盗。”
阿玉“哦”了一声,吕景昭又道:“不料建业未成,敝同门一病亡故,那姓萧的原就想并吞此寨,碍在敝同门的脸面,才暂时相安,敝同门一死,他又探悉我是当年不肯入伙的吕景昭,自然要寻衅生非了。”
阿玉思索半晌,忽问道:“萧开文那厮的艺业行不行?”
吕景昭叹一口气道:“本来恶虎岭的人多势众,但姓萧的既敢上门欺人,料必不致于空手而来,而是另有所恃。他的艺业不过比我略胜几分,若无他人帮手,也不致被他讨了好去!”
阿玉原说过翌晨便走,却因此事牵涉自己的仇人在内,不能说就此丢下不管,略一沉吟,心意已决,毅然道:“我再多住几天,待见过真章再走!”
吕景昭巴不得有他这样一个好帮手,连忙称谢。
※ ※ ※ ※
夜色沉沉..
九固山的峰影幢幢..
山寨下的那片树林里,不时有宿鸟惊飞..
周围数百里的九固山,除了月色,半点灯光都没有..
月色虽然微弱,仍可看到几条身影,如夜枭横空,疾驰上山而来..
那几条身影走的并不是登山的正路,而是由树顶上笔直飞掠。
看他们起落之间,便能在树梢飞掠而过,可见得已是武林的高手而无疑。
只顿饭时光,那几条身影已越过几座峰头,到了这一座树林。
忽然一声大喝,起自林中,接著有人呵呵大笑道:“姓萧的别再走了,你就葬身在这里吧。”
来人身形一晃,又飘过几棵树顶,身手端的非凡。
他身后几人似乎更是高强,在树林暴喝声中,已如石投水中,立即向四方跃开,形成包围之势。
当先那人在树顶上站定脚尖,立即冷笑道:“吕景昭,你弄来这些
狡猾,难道萧大爷就会怕你?”
自称为萧大爷那人话声方落,远处却传来一声清笑道:“萧开文,你不自己摘下头来,难道还待小爷下手?”
自称萧大爷那人敢情便是萧开文,只见他四周一瞥,立即一声断喝道:“哪里来的小杂种?敢呼你大爷的名字,看大爷不揍死你这王八狗蛋龟儿子!”
话声一落,阿玉一条俊逸身影自十丈开外一掠而至,立闻“啪啪”
两声,才听到一个声音骂道:“先教你尝尝耳刮子的厉害,再教你懂得死的滋味!”
他深恨当年被这些毫无人性的家伙群起追杀,被逼下恶魔嘴的往事,出手更不容情!
另外几条身影也立即飞跃过来,其中一名尖嘴猴腮的老家伙,脚尖踏著树梢,双掌交换推出一阵阵劲风,打向阿玉身前,嘴里在叫著:
“好小子,先报个名来!”
敢情因为对方掌风猛烈,阿玉已顾不得再慢慢对付萧开文,起手一掌,将那萧开文打飞几丈,闷“哼”一声,庞大的身躯压断不少树枝,坠落到树林里面的幽暗处。
接著就是惨叫半声,生像是咽喉被人生生割断。
阿玉并不问萧开文是生是死?左臂一伸,掌劲绵绵飞出,挡住那尖嘴的老家伙的攻势,立即喝道:“你先报个名来!”
那人连续拍出几掌,被阿玉一挡,自身被震得摇晃不已,哪还敢称名道号?高呼声:“大伙儿亮家伙!”
跃身后退丈余,拔出一条水磨钢鞭,又反扑上前。
其余几人也随著呐喊一声,各拔出兵刃,一拥而上。
树林里面却高呼一声:“玉少侠,这家伙就是曹天凡!”
原来这老家伙就是当年曾经追杀过自己的恶贼“沧州六贼”的最后两名之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阿玉咬牙切齿,直逼而上。
曹天凡正与几名同伴包围阿玉,蓦闻林中有人替他通名报姓,不由得骂道:“姓吕的龟孙子...”
再一看,原来这少年正是当年被逼下恶魔嘴的孩子,不由暗自吃惊不小:“是你?”
阿玉怒喝一声:“小爷正要找你!”
身形一斜,横掌劈出,正是“盈虚奇功”的“张”字诀!
掌力雄猛异常,只闻“呼”地一声,树叶已被卷得漫天飞舞。
对方虽有六、七名高手,几曾见过这样的威势,不约而同地跃退数丈。
曹天凡见对方掌劲这般雄猛,自忖非敌,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为走为上策,猛可劲出一掌,立即沉身下坠。
阿玉可料不到曹天凡这般狡猾加无耻,甫经交手,立即脱命,怒喝一声:“老贼往哪里走!”
一步追上,举掌正待下劈,蓦地想到:“万一把他劈死,岂非难以打听田阿姨的下落?”
因此念头一转,掌势不免一缓,就在此瞬间,曹天凡的身子已落在浓密的枝叶下面去了,要想再打,时机已失。
阿玉尚拿不定主意是否该追下去?忽闻金刀劈风的异声临到脑后,只得一跃丈余,回头一掌劈出。
那贼人原打算暗袭成功,谁知阿玉应变迅速,这一股掌风又疾又狠,一时躲避不及“格格”两声暴音,一对腿骨已被掌劲震碎,惨叫一声,倒栽下树。
阿玉三掌劈落三人,其余贼众惊叫一声:“扯活。”即纷纷向四面逃生..
忽然一个冷森森的嗓音喝道:“都是些脓包货,还不回来!”
阿玉听那人说话虽冷得出奇,功力却是不弱,因为不知那人是友是敌?忙定睛向来声处看去。
在这时候,一条灰白色的身影,由高达十余丈的大树上飞掠而下,眨眼间落在阿玉面前,喝一声:“你是何人门下?这么心狠手辣?”
已逃的凶徒一见来人现身,即有人高叫道:“萧前辈,开文老弟已被这厮杀了,您老得将他擒下来!”
阿玉在恶魔嘴石洞柱练就“虚室生明”有一双黑夜见物的神眼,此时在月光下看出那老者约有六十岁左右的年纪,双目深陷,闪闪生光,一部络腮短髭,根根如针,听凶徒称他为“萧前辈”料知与萧开文定有不平凡的关系。
当下双臂向胸前一抱,喝一声:“你们星夜袭犯九固山,见人就杀,算不算心狠手辣?”
萧老者一听阿玉说话,完全不像江湖人物的口气,定是新出道的雏儿“嘿嘿”两声道:“九固山和我无回谷有过节,你能管得著么?”
忽然暴喝一声:“还我侄儿命来!”
双掌一分,一招“两仪定位”已分袭阿玉胸腹。
阿玉双掌一封,身形随对方的掌风飘退,嘻嘻笑道:“好极了,你
是承认无回谷的么?”
萧老者冷“哼”一声,道:“老夫是无回谷的十大护法之一,有甚么不敢承认的?”
想起那次被追杀,田阿姨亲口告诉他是无回谷为了要夺取一首唐诗..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不由血气上升,大声道:“你说的无回谷在哪里?”
萧老者见一招“两仪定位”竟未能沾上对方衣袂,心知遇上劲敌,此时听他问起无回谷时的语调,心头猛可一震,喝一声:“往阎王殿再问,也还不迟!”
又劈出一掌,阿玉“哼”一声,挡出一掌,把老者推开一丈之远,举掌作势,喝道:“你到底说不说?”
萧老者真意想不到面前这位少年,竟然有这分功力,而且打出来的掌劲,恰似弹簧一般,将人弹退。
这到底是那门子的工夫?自己枉在江湖行走多年,竟看不出半点眉目。
阿玉见姓萧的老者尽在沉吟不已,不由得怒意更浓,大喝一声,高举过顶的右掌即猛向下面一拍。
他这一掌用的是“盈”字诀的猛劲“呼”地的一声,万钧掌力向那老者当头罩落。
萧老者正在独自寻思,猛闻耳边响起霹雳,劲风临头,急一个“鲤跃龙门”的身法,全身暴退数丈。
阿玉这一掌未打中那老者,掌劲一落,拍在老者站立的树梢,只闻一连串的毁折声,登时枝叶纷飞,一根合抱的树枝被掌风扫著「卡喀”一声,立时折为两段。
一掌劲笼罩下的树林里,突然叫起一声:“哎呀!”
阿玉蓦地惊觉树林中埋伏有弓箭手,自己这一掌打下,敢情把他们打伤,不由得迁怒到老者头上,怒喝一声:“老贼,留下命来再走!”
身形一晃,扑到近前,脚下尚未站实,双掌已交替发出两招。
萧老者眼见对方一掌猛胜一掌,哪里还敢接招?未待阿玉掌劲到达,立即飘过一侧,避实就虚,展出数十年钻研的掌法,寻瑕抵隙,一味游斗。
阿玉心想:“好啊,哪怕不把你累个半死?”
他自知“盈虚功能”在激战中返本还原,补换真力,久战起来对
他本身更加有利,而且方才几招,已打得对方连连闪避,这时怕他作甚?
哪知萧老者已经发觉难以力敌,他所以不即时逃走,乃是另有奸谋,阿玉初出茅庐,唯知争强好胜,竟然坠入谷中。
萧老者见他气定身闲,知他中计,犹恐奸谋一时难逞,又喝一声:
“小贼,咱们不要尽在这摇摇晃晃的树枝上,敢往树林外面,老夫一掌毙你!”
阿玉气往上冲,冷笑一声道:“你今夜不说无回谷在哪里,就休想捡命回去,你想死在哪里都可以,树林外面也不见得比这里好些!”
萧老者横行几十年,被一个初出道的小子奚落,直气得须眉俱张,但这不是斗气的时候,只怒喝一声:“往这边来!”
他飞身退走,阿玉朗笑一声,展起绝顶轻功,只消一纵,已抢过老者身侧。
萧老者也就利用阿玉这一份英雄思想,泰然举步。
※ ※ ※ ※
两人的轻功都十分神速,眨眨眼走尽树林,登上竹林,又走进树林,到达一块百来丈广阔的谷地。
本来他这时要击毙那老者,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既说往林外相搏,途中当然不便反悔。
阿玉以为萧老者到达谷地,定停步下来分个胜负,哪知出乎意料之外,萧老者不但步法未缓,反而加紧急奔。
阿玉不由得冷笑一声道:“你想逃?”
“呼”地一声,一掌拍去,萧老者横里一闪,回头骂道:“你说谁想跑?”
阿玉道:“你不想跑,为何不停下来打?”
萧老者 一阵怪笑道:“你这娃儿懂得甚么?这块地底统统是坚石,你死了也埋不下去..”
阿玉冷“哼”一声,身随掌走,正待发招,萧老者忽又跃出数丈。
阿玉怒道:“看你也是有名有姓的贼魁,难道只有逃走的分儿么?”
萧老者一声不响,眨眼间又逃出十丈开外,阿玉怒喝一声,一提真气,立将距离缩短了一半,只要再提一口气,便可赶上姓萧的老人。
就在这个时候,小岗上忽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哈哈笑道:“小伙子,
你上了老贼的当了,他是半夜回家不点灯的老乌龟,专会缩头缩尾,你追他作甚么?你先回头看看来路是啥样子?”
阿玉本已提气在胸,即将脱弦而出,忽闻另一个老者发话,又缓下气来,与萧老者保持原有距离,及至听完后面一句,忽一回头,已见山寨那方向火舌冒起。
他这才猛然醒悟这姓萧的老贼,原是用调虎离山之计,诱自己离群独战,好待他同伴渗入山寨,放火杀人。
他早知吕景昭和他的手下喽啰俱是携家带眷上山落草,所以才在远离山寨的树林险地设伏待敌,免得眷口遭受波累。
这时山寨起火,上千眷口哪还有幸?
阿玉心里一急,也顾不得与萧老者瞎缠,也无暇谢那暗中提醒他的隐形人物,长啸一声,反身飞奔,眨眼间已走出老远。
※ ※ ※ ※
那曹天凡狡猾异常,早先阿玉尚未打到他身上,他已沉身坠进密林深处。
而吕景昭等人正埋伏此处,拦截想要攻上山寨的贼人,立即与曹天凡等人交手。
要知吕景昭单独一人固然不是曹天凡的对手,但仗著人多势众,又有林木蔽身,一时也不至于落败。
俟那姓萧的老者引走阿玉,曹天凡看出便宜,当下即高呼:“咱们先毁他的狗窝去!”
余贼一被提醒,立即呼应,纷纷冲向山寨。
吕景昭这边的人数虽多,但尽是武艺寻常,哪能挡得住曹天凡等几名高手?急忙衔尾追赶。
可是总比曹天凡一干贼人晚了几步,到达山寨的时候,火舌已冒上茅草搭盖的屋顶。
曹天凡诸贼见火舌冒起,吕景昭已带了喽啰赶到,也顾不得杀害眷口,立即展开一场舍死忘生的激斗。
九固山这边各人见曹天凡等贼,竟是这般恶毒,人人舍生忘死,个个争先,正好比百余只老虎向敌方猛扑。
曹天凡几人虽是武艺高强,在这种情形之下,一时也难以尽杀..
他一柄钢刀,紧紧缠住了吕景昭,另一名独眼大盗缠住了吕金花不放,任由其他歹徒对九固山好汉们展开杀戮..
独眼大盗甚是了得,吕金花远非其对手,他却见这吕金花貌美如花,不肯骤下杀手,只是有如猫戏老鼠一般,手中一支九节鞭有如灵蛇,著著进逼..
吕金花被逼得抵在墙上,退无可退,狠起心肠,银牙一咬,手中一双柳叶刀一绞,一招“破云剪”反攻而出!
那独眼贼正要她如此, 怪笑中,九节鞭穿入刀光中“嗤啦” 一声,吕金花惊叫,胸衣被钩破,露出艳红肚兜,大半个雪白的胸膛!
吕景昭心中一慌,叫道:“金花,你怎么啦?”
这一分神,曹天凡看出便宜,钢刀匕钻而进,歪挥劈下!
吕景昭一声惨叫,鲜血飞溅,踉跄著跌开,倒在地上!
吕金花大叫:“哥哥!”
正想奔去解救,却被这独眼恶贼缠住..
正在兵败如山倒,一败涂地之际,幸好阿玉已电掣风驰般赶到!
※ ※ ※ ※
这时,阿玉心急如焚,去势如箭,每一起落总在二十丈左右,不消半盏茶时已赶到原先厮杀的树林。
但是这座树林已经静悄悄地,没有半个人影,一抬头见到山寨那边火光烛天,惨呼与厮杀的声音不绝于耳。
阿玉暗叫一声:“糟糕!”
由树顶上越过树林,高叫一声:“大家不要怕,阿玉来了!”
奋力纵跃,像电闪一般冲进山寨,落往人丛中,一招“龙卷风涛”
打向曹天凡冲去。
曹天凡在厮杀间遥闻阿玉往远处呼叫,也知若被他赶到,则除了烧燃几间茅屋之外,可说是毫无所获。
因此连声催促同伴快施毒手,哪知他喝话未完,一股强烈的掌风已当胸袭到!
曹天凡作梦也想不到阿玉来得这般神速,百忙间,单掌一封。
阿玉蓄怒已久,那一招“龙卷风涛”岂同小可?只听“卡喳”一声,手肘骨顿时折断!
这一下痛彻心肺,急忙斜身换步,仍被那疾劲的掌风扫得他的身子像落地陀螺转了几转。
吕景昭咬牙切齿,手中刀挥起,扫向曹天凡的下盘!
一招“老树盘根”竟把他双腿生生斩断。
众喽啰眼见贼人泯灭人性,恨入骨髓,一拥而上,你一刀我一刀,
将这曹天凡剁成了肉泥!
阿玉见曹贼恶贯满盈,大快人心,毫不犹豫又跃往那欺侮吕金花的独眼恶贼攻去。
还未进招,那恶贼已先发制人,九节软鞭已挟著劲风打来。
阿玉不避不躲,俟那鞭梢来近,反而抢上一步,一掌拍出,正中鞭头。
他这含恨一击“盈虚奇功”非同小可,立时由鞭梢逆传而上,震得那独眼贼虎口迸裂,再也把持不住,九节鞭脱手飞去!
只这一刹间,吕金花柳叶刀一回,一招“回风舞柳”削去独眼恶贼半爿脸颊!
又是几名含恨而来的好汉蜂拥而上,乱刀齐下,将他活活剁成肉酱!
余贼见状,心胆俱裂,大喊惊叫一声:“扯活,扯活!”
众贼转身就逃,阿玉不懂得江湖黑语和切口,但由于贼急呼的口气里也听出他们立意逃走,大喝一声:“扯了也不活!”
身形一晃,奔向一位甫出两步的敌党,起手一掌,即时教他扑跌了出去,教后面的好汉追上,手起刀落,恶贯满盈,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九固山这边众人已恨极这伙恶贼,哪肯轻易放走?不消多时,已把几名贼党杀得肠流脑裂,没有半个活的。
只见吕金花跪在地上紧紧搂住吕景昭,悲哭一声:“玉哥哥!”
阿玉这才有机会回来探望,只见吕景昭从左肩到右胸,被削开一道口子,深可见骨!
幸而未伤及内腑,伤虽严重,却不致送命。
阿玉想起当初他跌落恶魔的肚子,梅洁洁曾用“盈虚奇功”救了他,便学著她的方法,伸出右手,按在吕景昭心口“神藏”大穴上,凝神提气,缓缓将“盈虚奇功”传了过去。
片刻工夫,吕景昭呼出一口大气,睁开眼来。
阿玉这才收手。
吕金花又惊又喜,呼唤道:“哥哥,哥哥..”
吕景昭望望妹子,又望望众人,叹道:“我还没有死么?”
旁边一名兄弟笑道:“你坏事还没有做够,阎王老子不肯收!”
吕景昭望著那几十具贼尸,喟然叹道:“若非阿玉及时赶回,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阿玉苦笑道:“是我的识见太少,被那萧老贼引走,害得死伤不少弟兄,都是我的罪过了。”
吕景昭道:“幸好你还知道要赶回来。”
阿玉道:“我不知道,是有人提醒了我..”
蓦地喊了一声:“不好,我得赶快再去一趟!”
话声一落,立刻长身而起,向山崖谷地那边飞奔赶去..
※ ※ ※ ※
阿玉心急如焚,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支援那个仗义提醒他的人。
约莫盏茶时间,他已赶回到达萧老者引他走到的谷地,可是却是静悄悄没有人声,也看不出有过厮打的迹象。
阿玉心想:“难道那糟老儿已被别人引走了?”
他心里虽然起疑,却没有放弃的念头,反而登上高岗,纵目四望,要搜寻萧老者和那人的踪迹。
他跨过几座山岗,忽闻侧面一块谷地发出一声闷哼,那哼声虽是低沉,但阿玉耳力胜过常人,仍然清晰听到。
他断定那绝不是山禽野兽的声音,而是一种力竭将死的痛苦呻吟,乍听之下,免不了忽然一怔!
旋而一个念头浮起,他略一犹豫,即向哼声来处奔去。
那块低洼的谷地里,静悄悄地躺著两具尸骸,阿玉仗著目力敏锐,一瞥间,先认出是那无回谷姓萧的。
另一具是瘦得像条竹竿的老人,他是谁?
他是不是暗中提醒自己赶回山寨的人?莫非因为姓萧的恨他泄漏了奸谋,两人竟相约到这谷地厮拚,以致两败俱伤,一同倒地。
他对于来自无回谷的萧老者只有恨的分儿,自然不会去管他是死是活,当下移步往那无名老者的身旁,蹲身下去,一探鼻息,竟是周身冰冷,早死去多时。
这就奇了,照理说,这位前辈既然敢挑逼萧老贼,艺业总要不分上下才对,看这位前辈死去多时,方才的“哼”声又是甚么人发的?
阿玉到底吃了经验少的亏,竟未留意萧老者是否已经断气,尽在苦苦思索这位前辈异人的死因,最后又遍摸他身体,看是否中了暗器或受哪一类毒掌所伤。
哪知就在阿玉的手探进异人胸衣的时候,有一丝异声由脑后传来。
他虽然对于世事的练历不够,却本能地知道是被人暗算,本能地拔起身形,反手一掌!
“蓬”一声响处,掌劲所到,萧老者的尸体竟被打成一块肉饼,陷进新形成的天然土坑。
但这一瞬间,又见一道赤影一瞥而过。
阿玉猛见那赤影竟是活的一般,急又一掌拍去。
因为那道赤影掠过异人尸体的上面,他这一掌竟将赤影和尸体一同打飞。
说起来也够奇怪,阿玉这般雄猛的掌力,会将地面坷陷成坑,竟不能打散那道赤影,一闪又向他脚下射到。
阿玉这时已看清那赤影是长不到一尺的小蛇,想是这小蛇十分恶毒,而且皮鳞坚滑,所以掌风打它不死。
俗话说:“打蛇不死恨三年”愈是毒蛇,愈会记恨,小赤蛇被掌风打得它发了急怒,那一射之势直如箭发。
阿玉吃了一惊!仗著「盈虚奇功”的神奇,凭空一折腰肢,反推一掌,身子飘出数丈,急拔出那柄精光闪闪的匕首,觑定赤蛇来势一掷。
他本来没有学过打暗器的手法,但艺业已臻化境的人,心意眼身手定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他这么一掷,果然掷个正著。
匕首尖端由那蛇头插进,深达刀柄,才和那小赤蛇同时坠地,蛇尾犹将匕首盘缠不已。
阿玉走近前去,看那赤蛇虽是短小,但由头至尾赤红如火,知是一种毒物,见它不曾全死,若贸然拔那匕首,被它咬上一口,更不划算。
因此,阿玉便不急于拔刀,迳往那异人身旁继续察看。
哪知在这时候,异人的头部已肿胀如斗,身上腥臭难闻。
仔细察看结果,发现异人衣服渗出不少尸水,这才猛然惊觉那异人乃是伤在一种化骨的暗器之下。
要知道一类化骨暗器,歹毒异常,化尸后的腐汁若沾上人身,仍能致人死命。
阿玉初时不知不惊,这时见此情形,怎还敢去翻动?
但他对于这位异人抱有极大的好感,想知道有关异人的一点身世,好待将来寻到他的后人,告知他们一点消息。
因此,他匆匆折来一条树枝,翻动异人的尸体,得到一个小皮袋和一条长约六尺的软鞭。
但这两件遗物都已沾有尸水,余树奇无可奈何,只得先用掌力开了一个土坑,将异人就地埋葬。
再搜那萧老者身上,见他并不掳带兵刃,只有一个长约尺许的钢管,两端都有盖子,不知作何种用处?
阿玉心想:“这条钢管也可作为老贼的标帜。”
但他将要由老者腰间解下那支钢管的时候,却闻到一阵腥臭人作呕,那股臭味几乎和腐尸烂肉的臭味没有多少分别。
他急忙停手,一步跃开,再仔细端详一番。
他稍停片刻,见没有别的动静,钢管也没有别的异征,只是一阵阵的臭气仍然随风飘来。
他用手里的树枝将管盖闭上,果然觉得好了一些,这才悟出臭气是由钢管所发。
本来那钢管这般腥臭,使他曾经放弃收取的念头,但好奇心又引动了欲念,他又决定必将那根臭钢管拿到手。
他想了又想,终于走往那条小赤蛇旁边,打算拔出匕首,并将它缚在树枝上作割断钢管系绳之用。
这时那小赤蛇已死,阿玉脚踏蛇尾,手握剑柄拔了出来,却几乎被吓了一跳。
原来他那支精光闪闪,寒光浮动的匕首,经过插进赤蛇身子,此时已是精光尽敛,通体黑油油如墨哪里还像一支宝物?
他曾记得幼时,他生父由北地带了这支匕首回家,他因见匕首柄上嵌的明珠可爱,立即吵著想要。
那时他生父虽慈,但说甚么也不肯给他这柄匕首,结果是哭了几天,全然无用。
直到要与田阿姨远行的前几天,慈父忽然自动将匕首交他佩带,仍再三叮嘱不可轻率在人前示出。
在迷云谷也只亮过一次,后来只用它挖草根,削树皮,方觉它确是十分锋利,并不知它有甚么妙用?
不料这回用来刺蛇,竟然变成废铁,哪不使他惊慌?
但他立又闻到匕首带来异乎寻常的腐臭,与钢管同样地气息。
这一来,使阿玉更加明白地知道,方才一切腐尸、腐臭,尽是那小赤蛇造成。
敢情小赤蛇是萧老贼篆养在钢管里面,在对敌时候,放它出来伤人,所以那无名的异人,便在猝不及防中,丧生在小赤蛇毒牙之下。
但萧老贼的艺业定与那无名异人相差太远,无名异人虽被赤蛇咬伤,仍及时将老贼击成重伤,倒地呻吟,而将自己引了来。
他回忆萧老贼将他引来这一带谷地,倘若当初没有那异人点醒,
使他先赶返山寨,而与这狡猾奸险的萧老贼拚斗,死的一定是自己!
即以方才搜寻异人伤势的瞬间,若非耳力胜逾寻常,也要被小赤蛇咬中,化为尸水。
阿玉想到当时的种种危险,自觉不寒而栗,周身起了鸡皮疙瘩,默默地出神半晌,才用匕首把小赤蛇剁成肉泥。
奇怪的是,那柄七首看来像是废铁,但仍锋利和原来一样。
所以阿玉剁碎小赤蛇之后,又将匕首纳回刀鞘。
这时,他对于那位替死的异人,真是感激万分,对埋尸的土坑恭敬地拜了几拜,并且默默地祈祷一番。
然后,他掩埋了蛇尸和萧老者的尸首,将树枝挑著异人的遗物走往山涧,藉水冲洗。
并将自己的匕首也放在水中冲洗,希望它恢复原有的光辉。
但他洗刷好些时间,皮袋和长鞭已不带有任何臭气,而那柄匕首仍然不能恢复它本来面目。
阿玉无可奈何,只好将匕首回鞘,突然发觉匕首锋刃上,有光影一闪,像是花纹,又像是文字。
阿玉一怔!又将匕首拔了出来,迎著天光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了极细极小的三个字。
当初刀身雪亮闪光,耀眼生辉,任谁也未以注意到刀身上镌刻得有字,此刻一经染黑,字迹才能闪现出来,引起阿玉的注意。
阿玉细细辨认,才认出是“柳宗元”三个字。
原来这柄匕首最早是属于一个叫柳宗元的人。
这个名字对读书人来说,是个非常熟悉的,他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文章诗词都写得极为好,流传世间,历久不衰。
当然这柄匕首不会属于他的,柳宗元是个文人,不会这样武刀弄剑。
除了这三个字就再也没有其他,至少这一面没有,他翻过匕首,再看另一面,果然又被他找到两个字:“江雪”。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阿玉立刻联想起柳宗元有一首非常有名的诗,是五言绝句,收录在“唐诗三百首”中,就叫做“江雪”。
他脑海中立刻又浮现出那首诗句: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阿玉哑然失笑,这柄匕首绝不会与这首诗有关,这首诗也不会是用来描述这柄匕首的。
这只不过是有位名叫柳宗元的人,把这柄匕首命名为江雪而已。
这柄匕首在没有染黑之前,岂不是恰巧像雪一样白么?
收回皮鞘内,再翻一翻那皮袋,发现有一本薄薄的册子,但已被水渍透,每一页都贴在一起,勉强撕开就可能弄破,还是暂且收起。
再试搬弄那条软鞭,不料无意中触动它的机栝“锵”一声清吟,鞭柄这一端居然自动跃出几寸,霎时一缕寒光射人眉目。
原来那并不是软鞭,而是一支宽仅一指,长约三尺,具有剑形的怪兵刃。
阿玉将那支怪兵刃拔出来,才一离鞘,又是一声清脆的龙鸣,只见毫光四射,耀眼生辉。
看它宽约一指,长有三尺,其薄如纸的剑身,滟滟生辉,已知是一支希世的奇宝。
再则这支奇形宝刃,连鞘带刃都是柔软如绵,以致当初误认作软鞭。
阿玉无意中获此宝刃,禁不住喜得跳了起来,运起内力,一抖剑身,那软绵绵的宝刃登时笔直。
随手挥了两下,虎虎生风,却不成章法,这才后悔没有将石洞内“霜华仙姑”第三洞的剑法学好。
兴之所至,耀向一块巨石,一剑劈下,只闻“唰”地一声响,那坚硬的花岗就被削下一大块来!
阿玉骤然遇上这一意外,竟是愣了半晌,才又笑吟吟地收剑归鞘,把它当作一条带子束在腰间,携了小皮袋奔回山寨。
※ ※ ※ ※
山寨诸人自从阿玉飞走,各知艺业不逮无法随行,只好医伤、葬死,然后聚在议事的大厅,待他回转。
各人七嘴八舌议论厮杀情形的时候,只有吕金花坐立难安,挂念著阿玉的安危。
突然听得外间号角响起。
吕景昭训练了喽啰们瞭望守候时,如果发现甚么动静,吹号角通报山寨内,可以争取时效。
他也规定这样通报号角分成许多种,吕金花一听这声调节奏,欢喜得跳了起来,大声道:“阿玉回来了!”
随即又坐了下来,她不能表现得过度热心,以免教人怀疑她对阿玉的感情。
一回头,才发觉每个人都在以惊异的神情望著她,平日威风凛凛的女英雄顿时著得手足无措,几乎想抽身逃走。
就在这,一条人影已挟著风声入厅。
众人全都将阿玉当成真正的英雄,全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著、笑著、赞美著..
完全忘了多年来领导他们的女英雄!
奇怪的是,吕金花竟然完全没有半点妒忌怒恨之心,反而从心底起了一种“与有荣焉”的喜悦。
阿玉已走了过来,向她打了招呼,又探视过已经裹伤躺在椅上的吕景昭,再将经过情形向各人说明,直令他们听得张口结舌,赞叹不已!
吕景昭思索多时,忽然面露喜容道:“若是我猜得不错,萧老贼那条小赤蛇应该是毒蛇里面的珍品,通常叫做‘化血龙’的便是。”
吕金花道:“甚么叫做化血龙?有没有方法证明?”
吕景昭道:“这个容易。”
立即吩咐捉一只小鸡来,要阿玉将匕首划破一点鸡皮。
那小鸡叫了一声,应声死去。
吕景昭不禁叹道:“果然是见血封喉,厉害,厉害!”
说罢,急将死了的小鸡放落地上,顷刻间,那小鸡即化成一滩血水,羽毛全脱。
阿玉惊道:“这把刀要是伤在人身上,那还了得!”
吕景昭笑道:“这是你心肠太好,才有这种想法,若是江湖上的恶魔,还恨不得有这样一柄好的化血刀哩!”
阿玉蓦地联想到那异人死状,又是感怀,道:“毒蛇的名字给你知道了,但那萧老贼到底是谁?”
一名喽啰抢著道:“那老贼就是萧开文的远房叔叔萧霖,但向来没听说他养有这种毒物。”
阿玉忆起厮杀时的情形,点点头道:“你说对了,化血龙也许是新近才找到的东西,以致那无名异人也不知道,因而猝不及防,死在毒牙下..”
又问道:“那么,那位江湖异人又是甚么来历呢?”
吕景昭道:“这个我就不敢妄下断语了,不妨打开那小册子来,也许有些线索。”
发现那册子已被水浸得潮湿,急吩咐一声:“拿个火炉来。”
※ ※ ※ ※
少顷,火炉送上,吕金花协助阿玉耐心地将那本册子在火上蒸烤,一页一页地揭开,面容上却显出奇异之色。
吕景昭奇道:“里面写了些甚么?”
吕金花道:“你看不懂的..”
吕景昭不忿,道:“就你把我这个做哥哥的看扁..”
阿玉一笑,将小册子递了过去,吕景昭接在手中一看,那本册子起头几页尽是无数的线条,到了末后几页,才每一页绘有一个人形,有坐、有卧、有站、有走..
看来就向是一招招极优美的舞蹈..
通篇没有半个字,直到最后,才有一个文字:“柔”!
他明知这册子是一本练功的秘笈,无奈自己所学相去太远,再看他也不会明白,只好索性不看。
吕金花取笑道:“说你看不懂,偏要。”
吕景昭反驳道:“我看不懂,你就看懂了?告诉我,那些图画有甚么作用?”
吕金花无话可说,望向阿玉,他叹气道:“我也仅知是一种练功用的册子,至于叫做甚么功?我也不知道..”
阿玉学过“霜华仙姑”的“盈虚奇功”对于小册子这些图案,已知是一套神奇的剑法和练功的程式,只因纵使告诉吕景昭,也徒费力气。
吕景昭道:“原以为可以查出那位江湖异人的身分来历,看来是毫无线索了,你还是先收起来吧..”
说了这么多话,他似乎累了,吕金花就吩咐喽啰将他抬回房去安顿休息。
※ ※ ※ ※
阿玉回自己客房途中,吕金花跟了来,嗫嚅道:“那位江湖异人的小册子,你看得懂?”
阿玉点点头道:“大约可以看得懂,但是要慢慢的仔细参详..”
吕金花道:“能不能教我?”
阿玉道:“可以,我们一起上路,找到梅洁洁,咱们一起闯荡江湖,你有许多东西可学..”
吕金花却摇头,道:“不,我目前暂时还不能跟你们去闯荡江湖..”
阿玉一怔!道:“为甚么?我们不是说好的么?”
吕金花道:“我说目前暂时不行,目为我们还有责任未了。”
阿玉道:“甚么责任?多抢些金银财宝,把大家都养得肥肥的?”
吕金花登时愣往,一双大大的眼睛顿时红润了起来,泫然欲泣,
道:“你..你误会我们了..我们也不想作贼当强盗,是萧开文逼得我们走投无路,大哥也没想到投靠的好朋友会是土匪,后来,后来家乡的父老乡亲,陆陆续续全都投靠过来..”
阿玉道:“那又如何?”
吕金花道:“那就是说,哥哥与你就有责任保护他们养育他们..”
阿玉道:“所以他们就去打劫、抢夺?”
吕金花道:“我们要自食其力,我们需要一块能世世代代可以安身立命的土地!”
她拉住他的手,道:“跟我来,我指给你看!”
※ ※ ※ ※
吕金花拉著他走向山寨的后方,绕过一处山拗,就见到一块开垦中的良田。
那是一片不算大的谷地,有潺潺清溪,淙淙流过。
谷地平原开垦成了水田,种了稻米秧苗,坡地则辟成梯田,再上去又种了桑、麻、柑橘等作物..
男男女女在田间耕作,一副勤劳之象。
吕金花道:“这里本来是一块人迹不到的荒山,我们胼手胝足,一寸一寸开垦出来的..”
阿玉有些意外,道:“是么?”
吕金花道:“这里是朝廷的公有地,我们向县府衙门以极低的价钱承租,但是只肯租给我们五年..”
阿玉一怔!道:“哦?”
吕金花道:“五年到了,我们去续租,狗官县太爷却涨价,要我们十倍!”
阿玉道:“为甚么?”
吕金花道:“他说以前租的是荒地,现在租的是良田..”
阿玉道:“可是这是她们辛辛苦苦才开垦成良田的呀!”
吕金花道:“狗官敛财,跟他说不通..而我们真正的意思不是五年五年的租,而是一次购买,成为真正自己的土地,落地生根..”
阿玉道:“买比租更贵吧?”
吕金花道:“狗官哪里管你民间疾苦,前天我劫上来的一票,是你亲眼见到的,那是一个在清河县的县太爷陈朝容,当了两任县令,退休返乡..”
她有些怒气,道:“你想想看,一个县令,一月的薪俸能有多少?
这个陈朝容只做了两任八年,竟能搜刮敛财这么多民脂民膏..”
阿玉无言以对,只有叹气,吕金花又道,道:“我们已经筹得差不多了..只要你肯再帮我一次,我们就有能力真正买下这块土地,从此改邪归正..”
阿玉道:“帮你甚么?帮你再去用武力抢夺别人,据为己有?”
吕金花道:“不,绝对不抢,只是赌!”
阿玉又吓一跳,道:“赌?”
吕金花道:“也不是赌,是比武!”
阿玉道:“跟谁比武?”
吕金花道:“跟那些无恶不作,专门弱肉强食的黑道帮派!”
阿玉道:“哦..”
吕金花道:“你放心,他们绝对是社会的毒虫,百姓的祸害!”
阿玉这才放心,道:“哦,可是..”
吕金花道:“不用耽心,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 ※ ※ ※
那条通往县城的黄泥官道之上,不急不徐的驰来了四人四骑。
头前两骑上的人,都是文士打扮,另两骑则是皂衣小帽,似是官家仆的样子。
转眼之间已来到一座庄院之前,这庄院叫“长胜庄”。
一眼就看得出,这庄占地颇广,内中屋舍重重,浓荫围绕,甚是气派。
高大的庄门之前,排立著两列黑衣佩刀大汉,这些人,看来都是挺胸凸肚,横眉瞪眼,真是气势昂昂,威风凛凛,一望便可知道这庄院的主人,必是大有来头之人。
此时四骑来到切近,最后的两位皂衣人,急忙超前滚鞍下马,趋至庄门口的佩刀大汉面前,递上大红名刺,又躬身说了几句甚么..
只听一声吆喝,即有人飞奔入内通报去了..
一名像是领班之人,趋至马前,将两位文士请下马来,立即吩咐将马匹牵到庄门一侧的马厩安置,一面迎让著两位文士走进庄内。
只见这两位文士,前面一位衣履鲜洁,一派公子风范,后面一位,则是衣履粗旧,而且是风尘仆仆,显得有些落魄的样子。
但是以两人的仪表而论,又都是眉清目秀,器宇轩昂,同时受过很好教养的风度。
两位文士刚刚跨上了台阶,即见门内跑出一个似是管家样子的中年人来,他迎著前面的文上,抱拳一揖,躬身说:“王忠奉庄主之命,
迎接府台公子。”
原来这位正是九固山上的女英雄吕金花所乔装,穿起文士儒服来,竟也有模有样。
她投的大红名刺,上面盖有府台李大人的官印,使得这些人不得不相信,她是当地府台李大人的公子。
难怪此庄的从人,对她如此的恭敬了。
吕金花微笑颔首著说:“不敢当,请问王大庄主可在家吗?”
“我家庄主正在中堂接待远来客人,未能分身出迎,公子请。”
王忠说著,举手延客,于是吕金花再不说话,气派极大,领先直进庄门。
后面那位文士,当然就是阿玉,也不客套,就随在吕金花身后,进庄而去。
此时的大厅之上,正是宾客满堂,笑语声喧哗显得热闹非常。
吕金花二人,刚至阶前,就听得洪钟似的笑声,随即迎出一个蟹青脸,虎口虬髯的高大中年汉子,冲著吕金花一抱拳说:“哈哈,李公子来啦,快请里面坐。”
说著一眼著见他身后的阿玉,又问:“这位哥儿显得很眼生啦?”
吕金花赶紧为他介绍道:“这位是我在路上认识的朋友,他也是仰慕你王大庄主的威名,特来拜谒的。”
这位庄主一听,微微一愣!但随即笑道:“好,快请里面坐。”
进到大厅一看,在座的少说也有二、三十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胖瘦高矮,各形各状都有。
看他们的穿著打扮,都不外是闯江湖、跑码头的英雄好汉,虽经王庄主为他们一一引介,也难得记下那么多的姓名,倒是有些人外号满有意思,臂如叫甚么“浪里蛟”啦“穿山甲”啦“九头蜈蚣”啦..
吕金花听来不禁有些伸舌瞪眼,直抽大气。
当然啦,读书人嘛,听了这些外号,再看他们那些凶神恶煞的样子,怎不害怕呢?
王大庄主不由心中暗笑,可是他立刻又发现,他那位同来的朋友,只是随著点头微笑,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
“难道他的胆子生来就比较大?”
于是就对他投以询问的眼神,见他也只是报之以微笑,这就使王庄主有点莫测高深了。
正当此时,忽有庄丁进来报道:“乌流江、龙虎帮两位帮主,率众
来拜。”
王庄主听得脸色微变,但随即吩咐:“有请!”
起身率众出迎,吕金花与阿玉却依然坐著不动。
※ ※ ※ ※
一会工夫,就见两个老者与庄主并肩走进大厅,后面还跟著进来一大群人物。
只见左面那位老者,年约六旬,生得凸颧凹眼,尖嘴猴腮,颔下一撮山羊胡子已现花白,身材高瘦,一身玄衣,背插一支峨眉刺,腰间挂著革囊,走起路来,轻灵矫健,两目精光闪闪,一望而知他的武功必甚高强。
右面的老者,年约五旬,生得广额高颧,两目深陷,隆鼻大口,颔下一部短髭,身材矮胖,也是一身玄衣,腰挂一支奇形兵刃,是长约两尺的圆锥形钢条,不知叫何名称?也挂有革囊,看他们两眼闪射奇光,也是内家高手无疑。
宾主入临定后,王庄主就向大家引介,先行介绍高瘦老者,便是龙虎帮的大帮主,人称“混江龙”吴霸,矮胖老者,便是二帮主,人称“翻江虎”陈雄。
经过双方一一引介完毕,那“混江龙”吴霸,就站起身来向王庄主说道:“我龙虎帮威镇黄河流域将近二十年,凡是线上的朋友,从来就没人向我们找麻烦,近两年来,在这乌流江地面上,接连有人在暗中抽我们的冷子,据我们调查的结果,原来是你‘金翅雕’王鹏,王大庄主的手下,对我们过不去..这倒好,今天大家见面啦,尽管叫明了干,也免得偷鸡摸狗的。”
说著扫了大家一眼,又盯著王鹏喝道:“王大庄主,究竟是要怎么了断?你说吧。”
王鹏“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吴霸,你说你们龙虎帮威镇乌流江两岸二十年,说来倒是够威风,又说过去没人敢向你们找麻烦也够神气,现在我王某人可不吃这一套,不过此时还无意和你争论是非,我只是明白的告诉你,今天的滇、桂二省,究竟算谁的势力大,你可有耳闻?今后要撑门面,我倒欢迎你们来向玄衣盟加盟,否则的话,嘿嘿..”
吴霸一听,简直气炸了肺,一掌拍在桌上“卡察”一声,桌子碎了一角,他呼的站起,就要发作。
二帮主陈雄顺手将他一拦,站起身对他恭敬的说:“帮主暂请息怒,请容小弟说几句话。”
吴霸“哼”了一声又自坐下,陈雄转身面对王鹏,正要说话,忽见客座中一位老者起立对他一拱手,含笑道:“陈二帮主,老朽范统,人称‘赛吴用’的便是,我看为免双方失和闹意起见,还是让我这局外人先提一个折衷意见,让大家再作商量,不知尊驾以为如何呢?”
啊,原来这老儿竟是绿林黑道中有名的难缠人物,这可不能轻于得罪了他,且让他说出他的折衷意见,再作道理吧。
陈雄迅作思忖后,就含笑答道:“范老哥有话,只管请讲。”
于是,范统先向大家作了个罗圈揖,然后又冲著王鹏一拱手,做了个询问的眼色。
王鹏略一点头,他才面对著龙虎帮的人,洪声说道:“玄衣盟的会长,大家都知道是‘勾魂手’萧铮老爷子,以萧老爷的艺业和他在绿林道上的名望,我相信吴、陈两位帮主,知道的比我更清楚。”
略顿又说:“今天玄衣盟在滇、桂二省的势力,大家也很清楚,王庄主早就加盟了玄衣盟,并且承萧老的赏识,委以副会长的重任,这一点我相信吴、陈两位也是知道的。”
略顿又说:“目前的形势,已到了不打不相识的地步,不如请双方先在手底下略为印证,然后再谈,加盟的事,不知两方的朋友,可肯给我这个面子?”
王鹏问道:“如何的印证?”
吴霸、陈雄也同时点了点头,范统一看双方都已表示接受他的意见,便继续说:“我看就请吴、陈两位帮主,代表龙虎帮出场,玄衣盟就由王副会长为代表,并再挑选一位功力高绝的朋友出来,双方较量两场,点到为止,然后分出胜负,再谈加盟的事如何?”
吴霸怕落了后,赶紧抢著发言:“范朋友的主张我接受,假如我龙虎帮输了,决定加盟就是,但是..”
说到“但是”之后,就顿住不往下说了,掉头又扫了王鹏一眼,那意思自然是等他的答话,王鹏当然懂得,也就哈哈一阵大笑,说:“如果是我们输了的话,那自然就得听你吴帮主的吩咐,哈哈..”
吴霸赶紧接话:“好,这就一言为定啦!”
一顿又说道:“这一场是哪位下场赐教?”
王鹏当即吩咐道:“邱堂主,你下去向陈二帮主领教!”
一个老者应声走出,先向王鹏行礼,然后对陈雄抱拳道:“在下邱平,现任玄衣盟总坛青龙堂堂主,就请陈二帮主下场赐教。”
陈雄踏步而出,对邱平道:“邱堂主是用兵器还是用拳掌赐教?”
邱平拔剑躬身答:“在下使剑,就请赐招吧。”
陈雄说声:“好。”也拔出腰间锥状钢杆,双足一顿,倒纵而出。
邱平也跟著纵出,众人也纷纷离座出厅。
※ ※ ※ ※
陈雄已在广场上拉开了门户。
邱平纵身而出,两人立即绕场游走起来,众人也纷纷围著观战。
此时两人已游走了几圈,陈雄似已不耐,遂首先发难一招“投鞭断流”攻向邱平下盘。
邱平左足一错,同左略移两尺,左足一抬,即成“魁星点”之势,右手宝剑用一招“太公垂钓”顺势下削,说时迟那时快,两人起手都是险招,陈雄锥势发出一半,迅即换招,改以“笑指天南”之势,错步旋身,钢锥直取邱平咽喉。
邱平也似预知对方用意,宝剑下削之势未尽,中途迅改“推窗望月”之势,以剑脊横格钢锥,同时手腕一甩,剑尖顺势斜挥,直扫对方肩臂。
就这样招中套招,两人展开一轮抢攻,真是势均力敌,难分上下,转眼已打了十几个照面。
忽然两人同时喝声:“著!”也同时飞身退开,才看清两人皆已负伤,陈雄左臂被剑尖划破寸长血口,而邱平右小腿也被钢锥划破了皮肉。
这一场双方胜负不分,自无异议,吴霸立即拔出峨眉刺,走到场中,同王鹏抱拳说:“请王庄主赐教高招。”
王鹏也不谦逊,即向从人手中取过宝剑,面对吴霸而立,两人同时说声:“请。”便即飞扑而上,展开抢攻。
这两人都是绿林中有数的高手,如闪电似的扑击,真使在场观战的人,无法看清他们的招式与手法,只听风声呼呼,两团银光在场中盘旋飞舞,冲错进退,令人目为之炫。
激斗中,王鹏见久战不下,面子上挂不住,突见吴霸已退至一排兵器架的旁边。
王鹏见此良机,蓦是一记妙招“射石没羽”直击对方面门,定逼得他后退,可以被绊得摔倒,也算是他输了。
谁知吴霸也是为了面子,临死不肯再退,一招“双雷灌耳”左右互击对方“太阳穴”拚个两败俱伤!
就在这千钧一发,危险之际,忽见一个阴影一闪,投入两团银光之中。
同时只听两声惊呼,激战立即停止,各都踉跄退出七、八步。
眼看他们交战的两人,均各目瞪口呆的立于对方两丈之外,呆楞楞的盯著他们中间的一个人。
他是谁?原来是与吕金花同来的那个阿玉。
只见那阿玉,两手正分执著一剑一刺,站在那儿微笑著,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然后把两件兵器投在地上,向两人说道:“看你们学了几手三脚猫的把式,也自称英雄,不是我出手分开得快,你们就那样糊糊涂涂的同归于尽了,死了不觉得冤吗?”
所有在场的人,都被惊呆了,而交战的双方更是骇然变色不知所措?
也就因为四周的空气太沉寂了,静得每个人的心跳似乎都能听见。
但在一刹那的沉寂之后,交战的两人似乎又突然恢复了思想,首先感到尴尬的难堪,继而均怒瞪双目,同声暴喝道:“小子,你是谁?”
阿玉默不作声,却由吕金花代他回答,道:“他叫阿玉!”
王鹏没有理会吕金花,仍是朝著阿玉问:“你小子为何伸手管我们的事?”
又是吕金花代他回答,道:“他刚才已经说过了。”
吴霸也朝阿玉怒吼,道:“那你小子是怎样冲进战圈来夺去我们兵器的呢?”
这一吼叫过后,简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啦。
吕金花含著鄙夷的冷笑,道:“哈,何不问你们自己呢?哼,真好意思!”
这一来可真激怒了王鹏和吴霸,也惊醒了全场观战的人,王、吴两人在恼羞成怒的情形下,拚著性命也要争回面子,于是王鹏首先抬步上前,拾起宝剑,指著阿玉喝道:“小子你太狂了,太爷要来教训你!”
吕金花淡笑著摇摇手说:“你一个不行,真要打架,你们交手的四个人同上,也许还能走上个一招半式啦。”
说著更用手指点著吴、陈、邱三人说:“你们也持著兵器同时下去玩玩,也好教你们见识一下甚么才是真正的武功!”
此时王、吴两人,已被他激怒到忍无可忍的地步,同时挥手大喝道:“好,我们四个人同上,毙了他这小子再说!”
邱、陈两人一听此言,只好也各执兵器急冲而上,分四方把那阿玉围在当中,就要动手。
吕金花又摇手说:“照说,你们四人要想和他动手,本来不配,但为了要教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武功,我想他是勉强接受挑战。”
略顿又说:“但我知道他有个规矩,凡想和他交手的人,必须赌点彩头,你们真敢和他赌吗?”
王、吴两人同时喝道:“要如何赌法?你说吧。”
吕金花道:“我若说明赌法,你们就不敢赌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王、吴两人圆睁怒目,互望了一眼之后同时吼道:“小子你说吧,要我们的脑袋,也照样敢赌!”
吕金花说:“好,你们听著,你们四人同时攻他百招,如在百招中沾到了他的衣角,就算他输,百招一过,不能打中他一下的话,你们要输给他白银十万两,你们敢赌吗?”
王、吴两人只气得嘿嘿冷笑,然后同时说道:“十万两银子算得了甚么?你还未说明如果他输了,赌注又是甚么?”
吕金花从襟里摸出一个小包,打开一看,把在场的众人都吓呆了。
原来小包内是一只雕功精细的白玉盒,打开盒子,六颗龙眼大的明珠,霞光闪闪,耀眼生花,怎不叫人瞪眼伸舌呢?
吕金花把玉盒明珠摊在手上晃了晃说:“这就是他的赌注,够不够?”
在场这些人都是黑道巨寇,各种宝物见得多了,自然识货,这些珠子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当然比十万两银子的价值,只怕高的多了!
在场是识货的行家,心里都在打鼓,只是王、吴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同时说道:“好,就这么办,小子你亮兵器吧!”
吕金花又说:“不忙,你们应该请出一位公证人,才能判定胜负呀!”
王、吴两人一听,自言自语的说:“是呀,要请谁来作公证人最好呢?”
突闻一个娇脆的声音应道:“当然是请我来做公证人最好哇!”
众人循声回顾,忽觉眼前一亮,只见一个千娇百媚的妙龄少女,排众而出。
看她年纪不过十六、七,生得玉面桃腮,蛾眉凤目,琼鼻樱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闪著机灵而刁钻的神光,令人不敢逼视。
她上身穿一件粉红对襟滚著蓝缎绣花宽边的紧身短衫,下著同色
同花灯笼扎脚裤,足登朱红小剑靴,腰系湖绿丝鸾带,左挂一口碧囊短剑,右佩一只黑色革囊,左手叉腰,腕肘间搭著一件玉色披风,右手盘著一圈黑皮马鞭,红巾包头,一头长发飘垂脑后,身材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高胸、细腰、丰臀、修腿,真是浑身上下放射著青春而美妙的气息,令人看了不禁神为之夺,心为之跳。
此时她一面春意盎然地瞄著吕金花,一面婀娜多姿的走到了场子当中。
她身后两名年龄相仿,美貌也不比小姐差的丫鬟,却留在厅前阶上,并未跟进。
王鹏赶紧趋前哈腰叫道:“啊,原来是小姐,何时驾到?我竟不知,未能迎接,恕罪恕罪..”
小姐咯咯一笑说:“我是当你们打得最热闹时进来的,没叫他们通报..好了,快办正事吧,我还等著瞧热闹哩!”
说著又睬了那呆立场中的阿玉一眼,对他一噘小嘴,似笑非笑的问:“喂,他们就请我做这公证人,行吗?”
阿玉呆呆地看了她一眼,并不答话,反正他已决心任凭吕金花作主,一切由她应对,忍不住瞄了吕金花一眼。
吕金花笑道:“请问姑娘高姓大名?”
姑娘嫣然一笑,又昂然地挺立,道:“本姑娘乃玄衣盟会长‘勾魂手’萧铮的掌珠,被江湖人称为‘辣手红线’的萧湘是也。”
吕金花笑道:“失敬失敬,萧姑娘不怕麻烦,自然可以啦。”
姑娘嫣然一笑说:“好啦,那你们就开始吧!”
说著又“嗯”了一声,春意更是盎然,一双眸子水盈盈充满了情意,向著问阿玉道:“你没带兵器?只用赤手对付他们四件兵器,那怎公平?”
吕金花笑道:“姑娘放心,对付这几个庸材,他根本用不著兵器。”
萧湘对阿玉本有关护之意,听吕金花如此一说反而有些不悦,于是低“哼”了一声,说:“你的意思是,他很了不起?好,等一下我倒要称量称量呢!”
吕金花是来打赌的,故意傲然说道:“只要姑娘有兴,当得奉陪!”
萧湘不再多话,退回场边,纤手一挥,道:“开始!”
四人就自四面闪电似的环攻而上!
萧湘立在一旁观战,所有在旁观战的人,也都聚精会神的仔细瞧
著。
围攻的四人,都是绿林中成名多年的一流高手,此时都为了赢得那一盒六粒价值连城的珍珠,更为了保住自己得来不易的声誉,全都用出全力,使出浑身解数,希望一举歼敌,最低限度也要使对方当场重伤,方能找回颜面。
所以一上来,攻势就如排山倒海似的,兵刃破风之声,呼呼震鸣,使四周观战的人,都感到惊心动魄,紧张万分。
但是奇怪,四件兵器无论如何猛攻,也未碰到那阿玉的身上,而且连人家的衣角也没沾到一下。
而那阿玉只是蓝衫飘飘的,在四件兵器挥舞的空隙中,穿插游走,总是在兵器及身的一刹那,相差一线一闪而过,更显得非常从容自然。
当姑娘报数到四十之后,四人因用力过猛,不但已感到心急气促,而且也觉得后力难继了。
正当他们欲振无力,欲罢不能的时候,只听那阿玉一声断喝:“撒手!”
一个飘风似的蓝影一旋,四个人同时一声惊叫,四件兵器一齐到了他手中。
围攻的四人失去兵器后,狼狈不已,难堪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只见那阿玉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含著微笑站在场子的中央,把夺来的四件兵器,在手中一阵揉搓,顺手就掷在地上,已经成一个盆大的铁饼了。
全场的人都看得如痴如呆,那位公证人萧湘姑娘,更是芳心猛跳,呆怔得失神啦!
大家愣了一阵,忽然又响起雷震似的一声:“好!”
这才把各人醒转来,萧湘虽然有些受惊失态,但她的秉性素来好强,自小娇生惯养从不服人,所以,她旋即收摄心神,依然恢复了她明艳照人的光彩,和趾高气扬的神气,装若很平静的样子,对王鹏等四人说道:“你们输啦!”
并回转面对那阿玉道:“你赢啦!”
随即又“哼”了一声说:“哼,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的,倒还有点真工夫..”
阿玉仍是不理不睬,保持著一切由吕金花应对的原则。
萧湘又说道:“你既然赢了,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呢?”
阿玉看她年纪并不比自己大,倒有一派老气横秋的骄傲之概,心
中有些生气,但又觉得好笑。
本来嘛,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妞儿,调皮任性爱装大人倒也有趣,何必跟她计较呢?
想到此,阿玉心里气也觉平了,萧湘却又逼问道:“你说话呀,是哑巴么?”
阿玉冲口而出道:“我不哑!”
萧湘一笑“哦”了一声,道:“原来你不哑,你只是不屑于跟我说话..”
阿玉急道:“也不是..”
萧湘道:“那是为甚么?”
吕金花冷冷介面道:“不必说那么多废话,他们既然输了,就照事前讲好了的赌约,叫他们付银子算了,何必谈甚么处置呢?”
萧湘一笑,又把柳眉一扬“哼”了一声说:“你们就更神气啦,我想和你打个商量好吗?”
吕金花一听,料定她必有歪埋,也就平静的说:“有甚么商量的,只管说好了。”
萧湘一昂头,说:“你们太狂了,我要附加点彩头,他有胆量再接我五招么?他如再赢了,输的银子照付,他如果输了,两人扯平,银子不谈,你们跟我走路,一切听我的,敢吗?”
吕金花不禁在心中暗骂一声:“好不讲理的丫头!”
但还是笑道:“他接姑娘五招,如他赢了,他们输的银子自然得照付,如他赢了,也就是姑娘你输了,那你的赌注又是甚么?”
萧湘语塞,但也因此真的火了,只见她脸颊上红云涌现,猛的一顿足,鼓腮瞪眼说:“好,我输了也照样付你银子得啦!”
吕金花道:“你输了当然也要付银子,但是你可不能照他们的样,你的赌注应该提高才对!”
萧湘怒道:“为甚么我提高赌注?真岂有此理!”
吕金花淡淡一笑,道:“当然应该提高,这样吧,他们的赌注是输一百招为限,银子十万两,等于每十招输一万两,你提高每十招二万两,五十招共输十万两吧?”
萧湘更是大怒,道:“哼!为甚么?为甚么?”
看她气得似乎就要动手打人的样子,真是有趣,吕金花顺势送她一高帽子,道:“因为姑娘的本领比他们大得多呀!”
姑娘“噗嗤”一声,笑得花枝乱颤,可是从心眼儿里乐开啦。
笑罢又飞了阿玉一眼,才向吕金花说道:“这个人是你的跟班,随
从兼打手么?要不然怎么一句话也不敢说,都是你在出主意?”
吕金花道:“随你怎么说,要赌就快,不然就叫他们付银子,咱们走人!”
萧湘大声道:“好,赌了!”
姑娘边说边往阿玉身边走过,走了几步,距离已进一丈之内,然后停步,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突然喝声:“接招!”
“招”字出口,右手一抬,就有一道乌光,恰似一条灵蛇一般,对著那阿玉“唰唰唰”就是三鞭!
只听风声呼呼,威势好不惊人!
她的这条皮鞭,把手虽不足一尺,而鞭梢却长有丈二,施展开来,快得目光难见,何况她是存心使刁,抽冷子突然下手的,而那阿玉又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之下,突遭袭击,就是叫神仙也难躲过,不被狠狠的揍个肉绽骨折才怪呢!
可是偏偏怪事,萧湘的连环三鞭,竟完全落空,连人家的衣角也没沾著一下。
就在她第四鞭正待振腕抽出时,忽觉眼前一花,右手腕脉就被人轻轻一握,吓得她一声惊叫,赶紧甩腕振鞭,倒纵飞退丈外!
却见阿玉仍负手站在原处,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萧湘惊魂甫定,暗中自问:“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自己疑心生暗鬼?”
看他一脸冷漠之态,似乎比自己更高傲,想想心中有气,娇喝一声,挥鞭欺身又上!
幢幢鞭影如雪,招招都是杀著,发誓要将他毙于鞭下!
谁知就在一鞭挥去的空隙间,他的一只怪手竟无声无息地伸了进来,似乎就要摸到自己的胸膛!
萧湘大惊失色,一跃而退,慌慌张张地望著阿玉,只见他又负手站在原处,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旁观之人更是莫名其妙,怎么这位萧湘姑娘连连跃退,莫非是看中这个美男子,舍不得打他?
萧湘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把心一横,就算让你摸一地,也要把你打得脑袋开花!
娇喝一声,挥鞭猛进,突然鼻子上被轻轻捏了一下!
他手上怎么有一股奇妙的淡雅的香气?
心中才一慌,手背又被弹了一下,一阵酸麻,不由自主地手掌一松,她的皮鞭就到了对方手中!
萧湘大惊失色,旋即豁出性命不要,左手五指如爪,向对方脸上抓去!
哪知这一抓并没有抓到对方,却抓出他及时递上来的一样东西!
萧湘吓得疾退三步,这才发现他递来的竟是被他夺去的鞭子!
经过这样三番两次的挫败,萧湘感到羞愧难当,幸而阿玉与吕金花并未再用言语损她,否则不知要气成甚么样?
到底枭雄家族出身,倒也想得开,既然输了,只得放光棍些,叹道:“我输啦!”
再转向王鹏、吴霸两人道:“你们输的十万两银子就如约交付算了,我输的十万两也请王庄主一并暂垫,由我归还就是..今天咱们虽然输了,确是不冤,这是技不如人嘛..”
这下已是威风尽失,毫无半点骄狂之气了,说著又转对阿玉道:
“喂,二十万两银子你一个人如何拿走呀?”
那阿玉还是不开口,由吕金花回答道:“不瞒姑娘说,这些银子并非我要,只因今秋长江两湖决堤造成巨大水灾,附近两省居民受灾惨重..”
他们只知在这里争权夺利,鱼肉乡民,根本不注意外界音讯,只听吕金花又道:“久闻此间王、吴两人平时都仗势敛财,多行不义,所以今天是特来向他们劝募捐款的,现在你们既然输了,那就烦劳两位马上将二十万两银子,派人押运送交府台李大人,作为赈灾之用。”
语音一顿,用威棱的目光一扫王、吴两人,又说:“我更要特别关照二位几句,这些银子你们平时是如何取来的,你们心中自然明白。
今天拿这点数目去赈济千千万万的灾民,本是罚你们做一笔善事,也是你们赎罪的良机!”
一句话说得他们又惊又怒,又恼又恨,却作声不得。
吕金花道:“千万别再起歪念头,路上如出了岔子,银子没有如数送到的话,我要唯你们是问,那时是个甚么样的结果?你们应该想得到的,我用不著说明了。”
略一停顿,又扫了众人一眼说:“我已说过,赈济灾民是我们大家的责任,我也要将这一盒珠子捐献出来!”
说著就将他那个小布包交到萧湘手上,很诚恳的说:“萧姑娘你心地善良,出淤泥而不染,以后要远离这些败类多行善事,这批赈款就由你负责押运吧!”
萧湘手捧这玉盒,竟有些微微发抖,道:“他,他不就是府台李大人的令公子么?怎么自己不押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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