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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唯恐这种兵刃并举的场面,会吓坏文弱的张长亭。
况且秦重派来的那些人一路穷追紧缀,避无可避,不如在林外截住,寻个了断,故此不暇再掩饰行迹。
当下他施展轻功,一提气,双足顿处,宛如一头大鸟,踏著柳树枝梢,飞掠过去。
那群人正指指点点,待要穿林而过,阿玉他来的正是时候,翩然落在那群人前面,将走路拦住。
只听人丛中有人叫道:“对了,便是这个。”
声音很熟,他循声一瞥,认出是在霸王庄见过的矮个子“钻天鹞子”白亮,那“恒州双霸”之一的许平也站在一旁。
那些人都止步,纷纷在月色下仔细打量他,其中又有一个矮个子,右手包扎白布,道:“这家伙就是和那小子一道的,下午我要拿剑时被他们捣鬼,打了我手背几针..”
阿玉可听不太清楚,只听到“下午拿剑”几个字,不禁注意地看他一眼。
旁边一个背脊微曲的中年驼子皱眉道:“住嘴,你也是老江湖了,明知人家有备,还引鬼上门,别再替我丢人!”
说话的神情和口吻,像是那矮子的长辈。
这时一个身量硕长的中年人,越众而出,向阿玉戟指道:“在下是‘银梭’徐元盛,朋友你身手凌风,在下已听白师侄说过,更佩服的是下午在顷刻间针打多人,可惜我徐某不在,如今赶来请教,朋友你别客气。”
说完,傲然挺立,等待阿玉动手。
阿玉这时转出话中另有枝节,好像人家将另外一回事也算在他的账上。
沉吟忖想,正欲问个清楚,只听徐元盛嘿嘿冷笑道:“朋友你莫不
成是胆怯?”
原来这“银梭”徐元盛是华山派第一高手,名满江湖,这时以为自己的名声镇住敌人,故此冷言冷语地加这么一句。
那么事实原不是这回事,阿玉本来不是江湖人,根本不知甚么名人不名人。
那“银梭”徐元盛又是几声冷笑,后面有好些人也发出哗声,似在讥笑。
阿玉被他冷语奚落,心头火起,面色一沉,瞥了徐元盛一眼,见他只是随随便便的站著,并没有作势应敌,心中忽然灵机一动,淡淡地道:“姓徐的你真的要打?接招..”
“接招”两个字还未说清楚,蓦地展出“霜华仙姑”“百禽掌法”
中的绝招“捷豹翻扑”身法快若闪电,两掌作虎豹之式,向徐元盛抓去,带起一股强劲风声。
阿玉洞穴里苦练成的“盈虚奇功”如今正好用上,故此身形简直快得出奇。
“银梭”徐元盛哪里料得到敌人说打就打,而且出手狠辣迅疾,这时节正是千钧一发,敌人的掌风已压到胸前。
这位华山高手也手忙脚乱,不暇迎敌只求自救,倏地双臂一沉,身躯便向左方倒翻下去,堪堪著地时,腰上一使劲,身躯半翻,肘膝沾地。
正待腾身起来,谁知胯下被敌人轻轻踏了一脚,不由自主地在地下打个滚。
原来阿玉尽力一击,忽觉对方也是闪电般一侧,自己双掌便落了空,眼见敌人翻在地上,腾身欲起,这时自己和他已交错而过,无法回身,急中生智,猛打千斤坠,右脚向后一探,正好微微踏到敌人胯上。
徐元盛自己恰向那边翻转,故此只那么轻飘飘一下,也就在地上打个滚。
这一下敲山震石的手法,果然收效,阿玉站著不动,等徐元盛起来。
眼光乘隙一扫,旁立众人大都惊骇相顾,再看徐元盛面色,却是羞愧得煞白。
一回手,打腰间撤下三节钢鞭叫道:“朋友,我还要在兵刃上领教。”
阿玉见他钢鞭一盘一收时,劲达鞭梢,可以看得出他功力不弱,
不敢怠慢,手臂一探,已按住了绕指剑的环扣,就要撤在手中。
但是心里想就算手中有剑,自己又没有学过剑法,胡砍乱劈,又有甚么用?
想想还是把手放开,朗声道:“好吧,你要玩兵刃,我空手一样奉陪。”
徐元盛见他要空手接招,非但不激怒生气,反而更是凝神屏息,迈步盘旋,窥伺敌手空隙..
忽地一个人跃进圈子,手持长剑,朗声说道:“徐兄,此人腰有宝剑,随时可能出鞘..在下见猎心喜,容我先走几招如何?”
徐元盛一看来人,立即答道:“既然少岛主出面,徐某自当遵命。”
那人等徐元盛退出圈外后,方始转身瞪了阿玉一眼,冷冷地道:“我是‘东海龙王殿’‘仙人剑’孔亮,朋友你报个万儿来。”
语气甚为藐视,谁知阿玉从未走过江湖,甚么先人剑后人剑,根本不识,打量他一眼,但觉他丰神异彩,俊逸照人,果然是个美男子。
只是一脸轻藐神色,白眼看人,于是心中不乐,答道:“在下阿玉。”
“仙人剑”孔亮一挥手上斓银长剑,嘿然一笑,道:“只曾耳闻‘有去无回龙虎凤’尚未听过阁下姓名..你进招吧。”
说完,斓银长剑斜向外指,立下门户。
阿玉听了他的话,心中迷糊,暗想甚么有去无回?龙虎凤又是谁?
怎的扯到我头上来?
柳树下传来一声轻笑声,像是张长亭的声音,心中一喜,回头看去,却甚么也没有。
孔亮冷笑道:“等救兵么?不如你先跪下,我就让你等到救兵来到..”
阿玉再也忍不住,拔出绕指剑来,吼道:“我银你拚了!”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他这一拔剑,孔亮立刻就看出,虽然这小子也能将一条软剑以内力振得直直的,但是剑法却真的“不怎么样”。
轻视之心立生,喝道:“十招之内要你撤剑!”
阿玉道:“要是不呢?”
“仙人剑”孔亮恨声说道:“少岛主若是十招不叫你撤剑,从此不算龙宫门下,除非报却此仇,否则永不踏上‘龙王殿’..若是少岛
主今晚赢了你,可要留下你的性命。”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喧哗。
“银梭”徐元盛更是吃惊,向众人道:“这桩事不得了,少岛主若有失手,我们得合力拾下这小子。”
那众人都点点头,取出兵器,可是心里都不相信,因为龙宫剑法久震武林,哪会在十招内便撤剑?
这时众人喧声俱寂,注视他们动手,只见孔亮手上青光一闪,大周天神剑中第一手起式“仰观天象”剑尖上指,脚下如风,直指阿玉眉心。
阿玉急忙挥剑一格,谁知却格了个空,敌人那柄斓银长剑有如灵蛇,竟绕过了他的长剑,依旧直奔自己眉心而来!
阿玉紧急之中,一招“长蛇出洞”身子翻仰在地扭曲摇摆中,飞起一脚,居然踢中孔亮执剑的手腕。
幸好这一踢并不痛,孔亮只是吓了一跳,斓银长剑一抖,使出久享剑法奥妙绝招“长虹入海”剑光如练,再次向阿玉斩落。
阿玉惊慌失措,一滚三尺,才有机会挺身跃起。
谁知孔亮正是知他如此,长剑一递,直削他握剑手腕。
孔亮与阿玉并无深仇大恨,不需取他性命,甚至也不必将他击伤,只要他肯弃剑而退,也就算了。
谁知阿玉在百忙之中,本能反应,手中绕指剑突地软软地屈了下来,孔亮这一剑恰巧削上。
孔亮的斓银剑也是万中选一的好剑,但是这一削之下“铮”地一声龙吟之声,孔亮银剑竟断去截剑尖!
孔亮大惊失色,随即怒愤填膺,杀机顿起,一招“投鞭断流”长剑化为万点金星,有如巨浪排空,疾刺敌方咽喉。
只有杀了他,才能挽回断剑之辱!
阿玉眼看要丧生剑下,情智中变招“灵猫戏鼠”绕指剑竟把“仙人剑”孔亮的长剑引住,左手指尖用“黏”字诀,搭在对方长剑上。
孔亮不得不化为“海啸万里”身随剑走,疾绕敌人。
这“灵猫戏鼠”共有十八个变式,阿玉正好“盈虚奇功”“虚”字诀,指尖搭著孔亮长剑,滴溜溜转十几个圈子。
孔亮咬牙挥剑,急取敌腕,阿玉此时心中大定,知道孔亮已被自己制住,一招一式,都成了被动,暗想到了第十式,一定可将他的斓银长剑黏脱手。
旁边观战的人都目骇神摇,未曾见过这等神奇剑法,但见两个人
稍沾即走,乍合便分,银光青气,眩人心魂。
只有徐元盛和另外二人看出有点不妙,都瞪大眼睛,紧抓武器,准备截住阿玉。
一刹那间,两人已走到第十招,孔亮猛运全身真力,一式“碧海无痕”但见银剑平铺,荡起一片微波,像碧波万里,涟漪无数。
众人不禁一声喝采,就在采声未歇,阿玉已是略有领悟,原来绕指剑上也可以传达“盈虚奇功”潜运“张”字诀,化作数十点青光迳向如海银光中冲去。
只见电光火石似地一触,秦重裂帛般大叫一声,长剑化为一缕银光,破空飞去!
孔亮已空著双手,踉跄倒退。
就在众人愕然惊顾之时“仙人剑”孔亮玉面失色,眼含痛泪,狠狠地一跺脚,倏地往后一跃,抢上马背,抖开缰绳,如飞地驰走。
阿玉见他神情惨黯,心中不觉呆怔又歉然,只是未容他说话,孔亮已经走了。
在这指顾之间,三条人影直向阿玉扑来“银梭”徐元盛使的是纲鞭,一个是单钩,一个是对画戟,分量都极为沉重。
原来那使单钩的是“神手”常仲,以神钩手法驰誉江湖。
使画战的是“双戟”李照,臂力过人,是近十年来两湖间第一位镖师。
这三人为了“仙人剑”孔亮撤剑败走,知他个性高傲,这一去不知后事如何?恐怕将来见到“东海龙王殿”主“大龙王”时,不好说话,都急著要留下阿玉。
阿玉在恶魔的肚子里虽然叠遭奇遇,到底才两年多,要论功力也只不过和他们都差不多,刚才之挫败“银梭”徐元盛,不过是取巧。
如今被这三个高手联攻,哪里敌得住?
幸好“盈虚奇功”“百禽掌”奥妙无穷,这时他的绕指剑施展起来,李照的画戟亦要被他轻轻一点或是虚虚引黏,便不由自主荡开去,力量愈强,愈是难以把持。
一时不敢强攻,另外两般兵器则怕他的宝剑,也递不进来。
因此尽管他们拚著将来受江湖人耻笑,以三攻一,但还是不能立即拾下阿玉。
五十招之后,阿玉已走了下风,心中著急,额角便渗出汗珠。
要知他吃亏在经验不足,这时被三个好手围攻,不免有点慌张,眼看著再战下去,不被人杀死也得累死。
猛然柳树下银铃似的一声喝叱,三丝金光分向徐、李、常三人打去,原来是三枚其细如发的金针。
常仲认出是最厉害的手法,金针打穴,慌不迭喊叫:“快退!”
各自闪避,跳出圈子,只见一个人衣袂飘逸地从柳树下走出来。
阿玉扭头一看,原来是张长亭,只觉得在月色之下,更显得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不禁大为惊讶,难道他也身怀绝技?
念头未曾转完,张长亭已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几位是武林高手,原来只会倚多为胜,欺负我的朋友,其实他是冤枉,他根本一点也不知道内情,你们想怎样都冲著我来便了。”
“神手”常仲叫道:“你是说姓玉的不是和你一伙?那么大闹飞鹰堡和下午针伤十一人,都是你一个人的事?”
张长亭转眸向阿玉一笑,似是向他道歉,答道:“不错,都是我的事,我在飞鹰堡拿走的东西,早就抛在乌沙江去了,你来跟我算账吧。”
“双戟”李照介面道:“这小子可恶,昨晚在飞鹰堡东爬西窜,给他逃出堡外,小弟先去拾他!”
只听张长亭“噗嗤”一笑,道:“武汉名镖头连我用的游魂遁法都不认得,可叹可叹!”
说完嬉皮笑脸,摇头摆脑“双戟”李照大怒,嗔目一叱,正待举戟进招,哪知张长亭更快,右手一扬,几线金光电射而出,口中笑道:
“你先试试我的金针。”
这时双方距离不远,张长亭是先出手后招呼,这种暗器又极为难防,只听“双戟”李照“哎哟”的叫了半声“砰砰”双戟坠地,人也倒下地上,原来已被张长亭打中穴道。
张长亭不待旁边的两人发话,右手连扬,又是几丝金光急射而出,分打徐、常二人。
这两个高手竟然也躲不开,踉跄后退。
原来他们躲是躲开了穴道,但仍然被金针深扎入骨,疼痛难当,不由得暗惊敌人功力厉害,这种金针也能打得这么有劲,几乎到达了摘叶伤人的火候。
后面众人虽然见到徐、李、常三人,被张长亭谈笑从容间针伤后退,仍不顾危险吆喝连声都冲上来。
张长亭笑道:“无知鼠辈,待我教训教训你们!”
说著话,右手已探金针,正想发出,忽然手臂被人接住,却是阿
玉,他道:“算了吧,他们已一败涂地,我们走吧。”
张长亭轻轻一笑,道:“好,都依你。”
两人同时足下用力,联袂而起,只听“银梭”徐元盛喝止众人勿追。
又有人洪声叫道:“李镖头死了,我们要报仇!”
阿玉觉得张长亭手段太过毒辣,奔走中抽空望了他一眼,心中浮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 ※ ※ ※
他们落在岸边,张长亭返身入林,抓出一个人,原来是船家,张长亭道:“我怕他偷偷开船跑了,所以把他点了穴,放在树后看热闹。”
说著,提著船家上船,解掉船缆,这才拍开穴道,命他开船。
阿玉道:“你又何必呢?船家怎会偷跑?”
张长亭斜睨他一眼,道:“船家会认识那些人啊,不信你问他。”
那船家一面摇橹,划出河弯,一面哆嗦道:“小人的确是认得李镖头,但李镖头可不认识小人..”
张长亭得意地道:“怎么样?我可不想用两条腿跑路。”
阿玉没有回答,瞧著张长亭,心中推想起许多事来..
不过他又觉得十分纷乱,由昨晚到现在为止,所发生的事情,真是以前作梦也梦不到。
还有张长亭这个神秘心狠的朋友,使他不知道一切要从何想起?
今后又该怎样做?
最后他道:“想不到张兄身手比我高明百倍,唉..正是天外有天,只凭方才那三个人,我便应付不了,唉..”他不禁又摇首叹气。
张长亭道:“你这话怎说?那三个人都是武林名手,能够赢了一个,已经可使江湖震惊,何况他们三个还未曾打赢你,难道你不知他们的来历?”
当下便把这三人来历说出来,最后说道:“这三人还不打紧,那‘仙人剑’孔亮是‘东海龙王殿’主‘大龙王’最钟爱的弟子,风闻他是要会‘西天无回谷’无回谷主‘鬼母’座下的‘无回龙虎凤’想不到让你打跑了..”
阿玉心中记恨无回谷,冷“哼”一声。
张长亭又道:“他们‘龙王殿’的人,不论老的少的都是有名难缠,记仇心最重,你以后得多加留意..”
阿玉听他说起“鬼母”不禁神色一变,张长亭看到了以为他害怕,
忙又道:“其实凭你那套神妙剑法,即使‘龙王殿’主亲自找你,也莫奈你何?到时我一定帮你,喂他几根金针。”
阿玉摇摇头道:“你说的‘无回龙虎凤’你可认识他们,工夫怎样?”
张长亭这才注意到他的面色有异,望了他片刻,微微作色,答道:
“我不认识他们,但我知道那一‘龙’一‘虎’都比刚才三人还要略胜一筹,那一‘凤’更加厉害,江湖闻名丧胆,你..你要找他们?”
他又摇头道:“不是,我不找他们,但也许将来会碰到,这样说我是万万不及他们..”
张长亭暗中呼一口气,介面道:“那也不见得,临阵交锋最要紧还是机变,你好像经验不够多,你的师承是谁?可以告诉我么?”
阿玉沉吟一下,道:“我不能告诉你,说起来话长..”
张长亭赌气噘嘴道:“好,我不问你,你也别问我。”
说完,别开头不理他。
这时船已摇出湾外,沿著岸顺流走著,阿玉见他生气,连忙分说道:“我实是不能提起,并非不肯告诉你..好啦,你别生气,我告诉你就是。”
但见张长亭回过头来,化嗔为喜,摇手道:“我才不生气呢,既然你不能提,那就不必说了,迟早总会知道。”
阿玉一听,乐得不提,猛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刚才他们说你大闹飞鹰堡,又伤了他们十一人,是怎的一回事呢?”
张长亭展眉一笑,说道:“你可知道飞鹰堡的来历?”
只见阿玉摇头,他又道:“这飞鹰堡堡主‘铁掌鹰爪’铁彬,本是西凉派完主,后来迁居故县,自成村落,称为飞鹰堡。昨晚是他七十暖寿之夕,我摇摇摆摆走进去,可热闹极了。
高矮俊丑挤在一块儿,都是武林各宗流来贺寿的人。我到处一找,没有见到‘铁掌鹰爪’铁彬,听说他和一位好朋友在别的地方喝酒避寿。
我觑一个机会,把一个魁梧大汉撞得趴倒地上,我还硬说他走路不带眼睛。那大汉爬起来要跟我打,却破人拉开了。我见撩拨不起来,看到寿堂里摆满了各方送来的贺礼,便走上去挑贵重罕见的拿,又踢翻两张桌子,把东西撒得满地都是。
这时他们都齐声捉拿我,被我使出游魂遁法,东飘西荡,他们连
影子也摸不著,还给我金针扎了几个。
我留下柬帖之后,便离开飞鹰堡,我不稀罕那些肮脏东西,都给摔在乌沙江去了。
之后,又雇了马车上道,在车子里困一觉,早上便遇著你。
下午宿店时,我看到店外的暗号,知道有十五个人打这路追踪我,待你睡后‘神手’常仲的徒弟张英,偷偷来摸你的宝剑,可笑你酣睡不醒,我拿金针钉他的手背,他赶快逃走,我追下去,他逃到一家宅院里,里面只有十个人,一看都是无名小辈,便每人赏了一金针,回来时,你已起来了。”
阿玉恍然道:“原来是你惹的祸,为甚么呢?”
张长亭道:“你别问,我是奉命行事。”
阿玉盯他一眼,诧道:“你奉命行事?那个命令你的人一定更了不起。”
张长亭道:“你既然身入江湖,这些事将来便会知道,现在我且不说,我惹下的事还多著哪,将来再告诉你。”
阿玉凝思了一刻,但觉他神秘莫测,胆大心狠,想起“双戟”李照一脸正气,多半是个好人,却被他弄死,不觉有点不满。
但他对自己倒是极好的,自己也觉得他很投缘,只不知他奉了谁的命令?为的又是甚么?想著又触起自己的事情,心中一阵茫然,不由得叹一口气。
忽地下游岸边发出一声厉啸,声音惨悚,余音摇曳间,一条黑影从柳树中飞跃出来,落在岸旁空地上。
又是裂帛般长笑一声,喝道:“好小子,任你走到天涯海角,休想逃出老爷掌心,你认命吧!”
那船家被这人怪声一叫,早吓得腿软了,一跤跌坐到船板上,阿玉愕然回头,道:“又是你惹来的?”
张长亭这时也神情紧张,点头急答道:“此人是‘九指神魔’褚莫邪,你别动手,待我对付..”
阿玉见他紧张,不禁也心下悚然,暗想:“这个老魔名字好可怕,本领一定更不得了,张长亭怎会惹上他?”
看看这船顺流而下,和“九指神魔”褚莫邪相隔十四、五丈,只见他一俯身,双手抓起一根大木,约莫是两人合抱大小,三丈许长,也不知是哪里找来的?看起来哪怕没有数百斤重。
猛的见他口中厉啸一声,双臂一送,这根大木箭也似的向这船撞射过来,卷起一阵大浪,江面也自震荡得波涛起伏,端的声势惊人。
这一下冲力,最少也有万斤之巨,张长亭也不禁玉容失色,惊叫一声。
就在这厉啸声中,那根大木已如泰山压顶般撞将过来。
大木未至,那股急风把船推得直向后退。
这么大的冲力,要是砸在船身上,只怕要将船砸成两截。
在这生死俄顷之间,忽然人影一闪。
张长亭不禁“啊”的一叫,他一眼便认出是阿玉,这时未容他转念,双双已迎向巨木。
只见他在危急中施展“盈”字诀,奋力向外一引。
但听“呼”的一声,那根巨木忽地急升两三尺,从船顶上飞过。
青光一闪,阿玉又回到船面上,面色苍白,身躯也微微颤抖,一步踉跄,几乎跌倒。
张长亭看恰巧在他身边,双臂一张已将他抱住,急道:“你怎么样?”
阿玉吸一口清气,压住体内翻涌的血气,勉强站直身子,道:“我没事。”
那根巨木在二十余丈外落下水面,砰然大震,水柱冲天。
真是千钧一发,惊险之极。
这次危机刚过,更大的祸害仍在,猛听“九指神魔”一声厉啸,人随声起,向船扑来。
相隔十四、五丈,他竟敢飞越扑上,狰狞狂暴,手段凶残!
阿玉刚才奋力引开巨木,似已力竭,哪里还能应战?眼看强敌飞身扑来,张长亭只得一咬牙,双足一顿,也自凌空而起。
两条人影宛如流星,霎地在空中一撞,倏然各自分开,两下倒退。
只见“九指神魔”褚莫邪努力一挣,落在岸上,只差一点便掉在水里。
张长亭轻飘飘地落在船舷,单足踏在横杆上,微笑而立,身子迎风摇曳,姿态美妙之极。
“九指神魔”褚莫邪双目圆睁,青筋暴露,咬牙切齿,口中厉啸一声,便又腾空而起!
不过这次却不是往这边扑来,而是越林而去。
那老魔身形极快,直如星泻丸掷,转眼消失无踪..
张长亭这时才身形摇晃了两下,终于“噗通”一声,掉下江去。
阿玉赶快仆伏船边伸手一捞,正好扯著他的小腿,把他拉了上船。
张长亭伸手去抹脸上的水,但手掌却不住颤抖,简直不听指挥。
阿玉跪在船上抖开自己的衣袖,替他抹水,张长亭一闭眼睛,偎在他的怀里,双手搂著他,哆嗦著道:“那魔头..好生..厉害。”
阿玉以为他受惊过度,发出小孩脾气,便也用手揽著他,安慰道:
“你莫害怕,那老魔逃跑了,你没有受伤吧?”
张长亭把脸庞揉在他胸膛上,动也不动,阿玉不住柔声安慰他。
过了好一会,他抬头张目道:“我没事,那魔头走了?”
阿玉点头道:“他走了。”
张长亭叹道:“他好厉害,我一迎上去便先打他三支金针,哪知被他用掌力劈落,我和他换了一掌,他虽然因为击落金针,故此掌力不能连贯,威力大减,但我险险挡他不住,终于失足落水..”
阿玉问道:“这样那魔头不会受伤?”
张长亭点点头,道:“会,但是不会严重..”
阿玉又问道:“他既然没有受伤,你又失足堕水,为何他反倒走了?”
张长亭道:“那‘九指神魔’褚莫邪生平都是一击不中就远飏千里,这次已经破例两击,照我想,他看见你破去那根巨木时用上乘内家手法,以为也是劲敌,自然不敢再缠下去。”
阿玉问道:“我也是拚命上去,侥幸破去那万斤巨力,这还是凭我那套‘盈虚奇功’专破这种拔山扛鼎的神力。现在心里犹有余悸哪..
我说,你得脱下这身湿衣才好。”
张长亭颤抖道:“我没有衣服换。”
阿玉道:“我把外衣脱下给你。”
说著,便要起来脱衣,张长亭身躯一扭,仍然搂住他不放,娇羞作态道:“我不要,你别管我..”
说著慢慢坐起来,瞧了他一眼,抬手推他道:“你先进舱去睡下吧,今晚大概没有事了..我在外面吹干衣服。”
阿玉顺从地钻入舱中,曲肘卧下,忽听上面船篷微微一响,正想坐起来察看,只听张长亭的声音在上面说道:“是我,这里风大得多。”
阿玉闭上眼睛,躺了一会,蒙眬中好像听到张长亭命船家休息,他没有去理会,这时为了用力过度,一忽儿便睡著了..
※ ※ ※ ※
只睡了两个更次,天就亮了,这时他已经睡足,睁开眼睛,船篷
上的小窗透入曙光,身躯微微转侧,忽觉有人睡在身旁,把自己衣襟压住,凝目看时,原来是张长亭,大概是天晓轻寒,故此蜷曲做一团。
阿玉微笑一下,慢慢解开自己的外衣,轻轻褪将出来,给他盖在身上。
他没有起来,仍然躺在舱中,忽然发觉张长亭的鼻息沉重,心中一动,翻过身躯,凑近去细看他的脸。
但见在那腻滑的面庞上,泛起朵朵桃花,两道细长的眉毛微微皱著,鼻息沉重有声,忙伸手摊摸额头,热可炙手。
知道他是病了,不禁忐忑不安起来,昨夜里如果不让他依旧穿著湿衣服,又在船篷顶吹风,相信不会病倒。
这么一想,便归咎自己疏忽,自悔不已。
哪知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和“九指神魔”硬对了一掌。
“九指神魔”的九阴附骨掌力阴毒无比,他虽然接住了,但真气震动,内腑微微走位,加上穿著湿衣吹了许久夜风,便病倒了。
阿玉手足无措,胡乱拿出两粒护心丹,伸手抱起张长亭上半身,捏开他的嘴,把护心丹塞进去。
这种专治内伤的灵丹,入口便自然溶化,张长亭呻吟一声,倦怠地睁开眼睛。
阿玉忙道:“你把药丸咽下,我们到了前面镇上,再给你找个大夫。”
张长亭浮起一丝笑容,忽又有呻吟道:“我冷..冷..”
阿玉早把外衣脱掉,这时无计可施,想了一下,便将他的身躯拥抱著,用自己的体温暖他。
过了好久,天色已经大亮,他低头注视著张长亭,见他已经紧闭双目,沉沉睡去,面容似乎没有痛苦,他稍觉安心。
就在他眼光移动之时,忽然发觉张长亭的耳朵有个孔,再看这边时,也同样穿著耳孔,使他吃了一惊!他会是个女的?不会是因为父母太疼爱,怕他养不大,故此替他穿耳孔?
于是他慢慢想起他的一举一动,说话的神态,与及所说的话,渐渐肯定张长亭是女扮男装。
出来江湖走动,扮男自然方便,怪不得他昨夜不肯换衣服了,明明是怕我看出破绽。
阿玉的心不由自主地大跳起来,全身血液奔腾,面上一阵阵地发烧。
我不能再抱著她,教人家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有甚么暧昧,破坏了女儿家的名节,她将来怎么嫁人?
正想把他放下,但回心一想:“她正在病中怕冷,放下也是不妥。”
不觉踌躇不决。
这时两个人肌肤相接,正是软玉在抱,温香满怀,鼻端又嗅到一阵兰麝香味,使他血液奔流,全身发烧。
适才未发觉她是女的时候,心静如水,如今却觉得大为异样,全身没个安稳处。
这时那船家已起来,努力摇橹前驶,原来他是巴不得早点把这两位怪客送到武昌,但愿一路无事,便心满意足了,因此不必待人催促,尽自加紧摇船。
阿玉大声问道:“船家,前面可有较大的市镇?”
船家心想早送他们上岸早好,一叠声应道:“有,有,再过几里路便是‘延平’地方不小,再有几十里路便是武昌。”
阿玉转念一想,大声道:“你给我赶快摇到武昌,我多赏你银子。”
船家听他变卦,只好唯唯应了,努力摇船。
阿玉心乱如麻,抱著张长亭软绵绵的躯体,竟捱时间,巴不得快点到武昌,好请个大夫调治。
他命船家拿些水来,放在舱里。
※ ※ ※ ※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张长亭微微一动,慢张开眼睛,阿玉柔声问道:“你身上还冷么?”
张长亭微微摇头,阿玉又问道:“你可要喝水?这里有。”
张长亭轻轻点头,他就挪出一只手,倒了一杯水,先试一口,觉得温度适合,便把杯凑著她的嘴唇,让她缓缓地喝下去。
水喝完了,张长亭喘息一下,微弱地问道:“现在到了甚么地方?”
阿玉答道:“离武昌不远了,你放心再睡一会吧。”
张长亭感激地看他一眼,低低道:“到了武昌,雇车到北大街的长春客栈,就在那里歇息。”
阿玉道:“你跟那客栈相熟么?”
张长亭微微摇头,一翻白眼道:“你不要管,你不愿和我一起去?”
他笑了一下,道:“你在说甚么?我不过问一句..好啦,一会儿
准歇在长春客栈。”
张长亭鼻翅翕动一下,满意地闭上眼睛。
他不愿再惊醒她,便屏息地坐著不动。
好容易挨到武昌,他唤醒张长亭,扶她到岸上,摸出一块银子给那船家。
船家接过银子,不胜之喜,连忙拜谢。
他雇了一辆车穿过南关,一迳到了北大街的长春客栈。
张长亭下车时,软弱地指指店外墙根的一堆石子道:“你数数有多少石子?记准颜色和数目。”
他如言一数,一共有二十多颗,两块黑的和四块红的,其余都是白色的石子,便告诉张长亭。
张长亭眉头微皱,没有作声。
两人进店后,张长亭低声道:“要一个房间够了。”
他听了,心中好生为难,心想道:“现在我知道你是个女的,怎能和你同榻而眠呢?”
但口中却大声道:“掌柜的,给我一间上房,要清静点的。”
掌柜连声答应,命店伙带他们到西跨院上首那间上房。
阿玉进房一看,上房一明一暗,地方够大,张长亭睡床铺,他本人晚上尽可以睡在外间榻上。
心里十分满意,便摸出一块碎银赏给店伙,问道:“你可认识有名的大夫?替我请一位来,要快。”
店伙应了一声,连忙走了。
※ ※ ※ ※
过了一会,领个大夫回来。
那大夫姓崔,把脉于诊视,问问病源,便道:“这位不过是感冒风寒,不碍事,开两帖药,逼出汗来,便可痊愈!”
阿玉听了,真比自己病好还要高兴,待大夫开完方,送了诊金,拱手送走后,便命店伙立刻抓药来煎,并且要他代买几套衣服来。
待店伙回来后,就命他代为煎药,他自己抽个空儿,自去洗澡换衣。
沐浴梳洗完毕,回来时,但觉一身轻松像换了一个人。
买来的衣服倒也合身,这时觉得腹中饥饿,想到外面去吃,又放心不下张长亭。
暗想道:“张长亭的仇家太多了,不要让人暗算她了,她还在梦中。”
于是转念预备命店伙买东西来在房里吃。
这时药煎好,他又亲自细心地服侍张长亭喝下去。
张长亭紧皱眉头,把药喝完,这才舒眉问道:“你怎的不出去溜溜呀?出去见识见识,总比闷坐房中有意思。”
他道:“我本想出去吃点东西,可是想起你的仇家太多,防不胜防,我怎能放心出去?”
张长亭听了,不觉嘟著嘴唇,呆呆地看著他,眼中流露出异样温柔的光芒。
歇了一会,粲然微笑道:“你尽管去无妨,武昌是个大地方,谅那些人白天不敢胡闹,你回来时,我再告诉你一桩事,现在不说,免阻了你的兴致,但你别去得太久,使我挂念。”
阿玉随口道:“那么我便去一会儿回来。”
※ ※ ※ ※
他到了街上,但觉耳目全新,他虽也生长大户人家,哪曾见过这般繁华风流?顿觉红尘扰攘,其中亦有佳趣。
他信步走著,不觉走到东大街,遥见东关城垣隐隐。
这时天已晌午,身上略觉懊热,四下张望,亦见右首有座酒楼。
便一迳走上楼去,捡个近窗的座位坐了,叫堂倌代点了几个菜。
座位后面是一层薄板,原来是隔开的雅座,里面似有好几个人围坐豪饮之声。
阿玉待得菜来,舒畅地吃著,觉得味道特别好。
忽然后面雅座里,一个尖嗓子叫道:“各位兄弟别喝多了,这里的玉梨春酒力最长,留神醉到明晨还爬不起来,今晚我们还有事呢?”
“老大你别噜嗦了,要论计谋,我不及你,但酒量可比你强得多啦。”
这个嗓音粗浊,却是内力充沛,只听有些人在叫好。
尖嗓子道:“瓢把子今天心神不安,提防今晚的事弄坏了,可没有好处。”
另外一人问道:“瓢把子干么烦恼?昨天不是来了个好朋友,叫九指甚么的么?”
阿玉心神一动,他们说的“九指”是不是“九指神魔”?
只听又有人问道:“是不是为了那个下帖那小子的事?”
尖嗓子答道:“好吧,咱们都是自家哥们,说也无妨,但切莫对外乱说,你可知下帖的人是谁么?”
那人答道:“我怎不知,现在不是又缀著他们了么?就是那个像娘
儿的小子呀。”
尖嗓子道:“对了,可是你知他是谁么?我告诉你们..”
说到这里,他的尖嗓子压低声音,阿玉不觉贴耳静听。
只听尖嗓子低道:“那小子是无回谷的人呀,他带来无回谷主‘鬼母’的帖子,里面说甚么我可不晓得,瓢把子立刻寝睡不安,日夕派人跟著那下帖的人,昨天‘九指神魔’褚老前辈来后,立刻去找那人,你知后来怎样?”
他忽然一歇,见众人全无声息,便得意地提高嗓子道:“褚老去了回来便顿脚走了,听说他本来要拾下那小子,然后带到‘西天无回谷’去找‘鬼母’晦气,谁知却退回来,没劲儿啦。”
众人都发出惊诧之声,一个人道:“连‘九指神魔’也动不了人家,我们可是狗蛋,跟人家比甚么呢?”
一人道:“那么那两个小子该是‘出手无回龙虎凤’之中的两个吧?”
这人说到这几个字时,竟吓得连声音也显得不大自然。
阿玉这时更竖起耳朵去听,只见尖嗓子沉吟道:“怕不是吧,一‘凤’是个女的,一‘龙’一‘虎’又出了名狰狞可怕,比我的长相还吓唬人。”
有人道:“我看那小子准是一凤乔装的。”
一个人介面猜道:“只不知同行俊俏小子是谁?”
这人道:“哎呀,那同行的小子艳福真不浅哪..”
粗俗的声音,并且“咕”的一声,似在吞唾沫。
这时几个人笑道:“看陆二哥那个劲儿,他是连人影也未曾见过,就垂涎三尺了哪!”
那些人都哈哈哄笑起来,阿玉不禁怒气勃勃地站起来,转念却又颓然坐下,细想方才他们所说的话。
这时隔壁嘈杂喧腾了一会,有一个人大声问道:“胡狼师兄,原来‘九指神魔’是瓢把子的好朋友,怎的以前未曾来过?”
那尖嗓子傲然回答:“哼,你来了总共几天?瓢把子和褚老昔年都在‘漠北七花门’你那时候还穿开档裤呢!”
阿玉一听之下心中明白,这些家伙今晚要办的事,就是要对付张长亭与自己两个。
那尖嗓子胡狼又道:“诸位今晚动手时可别大意,无回谷的两个扎手货就在隔壁长春客栈住,按说他们也算是黑道中人,而且不知我们真正用意,该不会从中架梁子?但这档子已和我们瓢把子有过节,我
们非多加小心不可,不是兄弟泄气,如果不是靠这管‘鸡鸣五鼓香’咱们‘乌沙六熊’要是跟他们走真章动手相搏,也都是白饶性命..”
其余的人听完他的话,都默然无语。
阿玉赶快站起来,抢著下楼付账,匆匆回去客店。
※ ※ ※ ※
他在西跨院里停住步,心中涌起阵阵思潮..
而今可知道张长亭的底细了,她原来是“西天无回谷”“鬼母”座下,江湖闻名丧胆的“一凤”。
我与无回谷有仇,我是乘机杀她报仇?还是顿足一走,袖手不管?
抑是暂时保护她,待她痊愈再算这笔账?
这个问题可把他难住了,迟疑了许久,终于轻轻叹气,这种危急时刻甩掉她实在是不仁不义。
还是暂且保护她吧,但是无论如何不能和她要好了!
偶然抬眼,发觉有异。
如果不是他练过“虚室生明”也绝难察觉,那边檐角幽暗处有双眼睛!
他们已经被人监视了!
※ ※ ※ ※
推门进房,直入房间,只见张长亭正蒙头而睡。
凝脂般的手腕伸出被子,腕间带著一只金镯,金光粲然,煞是可爱。
他心中软软的,走将近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放回被内。
拉了一张椅,就坐在一旁休息,独自陷入沉思..
良久,张长亭还没有动静,他不放心地轻轻揭开被子察看,只见她面上香汗点点,他情不自禁掏出汗巾,替她轻轻抹著。
又见她帽子捆得紧紧的,便替她脱下,一头乌亮秀发垂将下来,立刻变成一个绝色少女。
他一手拿著帽,一手替她拭汗,张长亭“唔”一声醒来,张开眼睛见他在替自己拭汗,不禁嫣然一笑,阿玉竟看得呆了。
她一见他手中的帽子,面色一变,挣扎问道:“你解下我的帽子?”
阿玉把帽子拿到眼前看一下,随手抛在桌上,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张长亭叹道:“你..你..假装老实..”
像是没有力气说下去了,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阿玉连忙道:“不,我是在你病倒后,在船上时发觉的。”
瞄他一眼,见他说得十分真诚,浅笑一下,低声道:“好吧,我信你就是。”
阿玉赶紧将刚才在酒楼听的话告诉她,严正道:“你生了病,他们又人多势众,我可是双拳难敌四手。”
张长亭想了一下,忽然笑道:“我有个主意,你可记得我进门时叫你数石子的事?我说过待你回来时告诉你一件事,便是指此。”
阿玉点点头,张长亭道:“那些石子是我命手下教徒报告的消息,意思是说有二十多人在武昌要追拿我。”
阿玉听得心惊,张长亭又道:“两块黑的表示有两个功力非常的高手,我想大概会是‘铁掌鹰爪’铁彬本人,还有则不知是谁?四块红的表示功力不错的好手,大概如‘银梭’徐元盛等,至于白色石子,余子不足道..”
阿玉吓一跳,惊道:“好家伙,你到底惹过多少麻烦?”
张长亭搂著他的脖子,偎在他胸前,腻声道:“好嘛,我答应你,以后我再也不惹麻烦啦..”
阿玉不忍深责,只是叹道:“这么说,今天晚上会有两批人要来找你算账..”
一见她脸色不好,急忙过来扶她睡下,张长亭拉著他的手挨在脸颊处,软弱地道:“我被人欺负,你可得帮我。”
声音十分哀婉无助,阿玉被她拉住手贴在脸颊时,不想立即缩回,这时心中大大不忍,漫声道:“这个自然,我一定拚命帮你,你不要多想了..对了,我想问你,你奉命到处惹事生非,为的是甚么呢?”
张长亭张口要说,忽然又忍住,只道:“这件事告诉你,无益有害,我师父性情暴戾,无论是谁都不能拂逆她的意思,你知道了,也许见猎心喜,到时我也没有办法,我求求你别打听这件事,你可肯答应?”
说完,双眸乞怜地望著他,阿玉觉得实在不忍拂逆她的意思,只好面有难色地点点头,道:“好吧,我不问你,但关于你们所谓一‘龙’一‘虎’一‘凤’的内情,可以告诉我吧?”
张长亭轻咳一声,吃力地说道:“一凤就是我,我姓张倒是不假,名字则没有‘长’字,只有一个女旁的‘婷’。”
阿玉觉得张婷这个名字很好听,轻轻的念了两遍。
张婷又道:“因为我的外号是‘白凤’故称为一凤,一‘龙’是我
的大师兄,叫做邬裕康,一‘虎’是我二师兄,叫做段洪..”
她说完这些话,面色渐渐红将起来,微微喘息..
阿玉歉然道:“你别太累,好好休息一会儿..”
张婷在枕上摇摇头,疲乏地闭上眼睛,轻轻道:“我一生未曾病过,现在总算尝到滋味..但有你在旁边伴我,吃点苦也甘心。”
阿玉听到她大胆的话,反而脸红起来,心中却觉得一股甜蜜,十分舒服,这时他的手掌仍然贴在她脸颊,渐渐觉得烫热炙手,暗中吃惊,那大夫不是说不妨碍么?怎的现在反倒更烧了?
过了一刻,张婷的脸色更红了,看起来愈形艳丽,阿玉耽心不已,忽听张婷道:“啊:是大师兄..不,你别来,走开..”
原来是昏迷中呓语,他轻轻收回那只手,然后替她盖好被子。
只听张婷又在叫“大师兄”他坐在椅上关心地看著她。
她连连呓语,都说得含糊不清,他可听不出来,只能听到她老是叫著大师兄,声音哀婉动人。
他眉头皱起,心中莫名地烦恼著,暗自猜想她和大师兄的纠葛..
一直到傍晚时分,张婷才安静地睡著..
他烦躁地在房子里踱步兜圈子,怎么不赶快去救梅洁洁?尽在这里把时间浪费在仇家身上。
真想硬起心肠,撒手一走。
他心底隐约浮起失望的情绪,原来是在张婷呓语中,却没有提到他的名字。
他命店伙叫东西在房间吃,吃完之后,便盘膝用功,等待事情发生..
※ ※ ※ ※
三更打过了不久,东边出现了六条人影,一路窜房踏瓦,转眼便来到“长春客栈”屋顶上,正是日间在酒楼上会商的“乌沙六熊”。
檐角暗影处“咕咕咕”三声,似是联络暗号。
这“六熊”中的老大压低声音,却仍是尖著嗓子开口道:“是小三子么?”
暗影处回答道:“是。”
老大道:“盯牢了么?”
小三子道:“盯牢了,一个病的,卷著被子在床上睡觉,一个好的,从回来就没有再出去过..”
老大“嗯”一声,又问道:“哪一间?”
小三子用手一指,老大点点头,吩咐道:“陆二下去薰香,拿人..
只要雌货!”
又吩咐道:“老三、老六到左面,老四、老五到右边把风..我在这里接应!”
众人应了一声,陆二最是兴奋,久闻那雌货美艳绝伦,这下奉派掳人,正好上下其手,先吃她一顿干豆腐,虽然未曾真个,倒也可以销魂!
溜身而下,蹑手蹑足掩至窗下,以手指沾上口水弄湿窗纸,再以手指戮破一个小孔。
从怀中取出一只铜鹤,鹤嘴中空,轻轻伸入窗内,鹤腹装的是鹤下五门最常用,却最易得手的“鸡鸣五鼓香”。
一口气从鹤尾吹入,那一缕轻烟就从鹤嘴喷入室内,弥漫开来..
现在陆二只要耐心的等著,等那“鸡鸣五鼓香”发挥功效..
※ ※ ※ ※
室内的阿玉也在耐心的等著,他运气实在不错,在酒楼听到了他们的阴谋,也知道他们会用这种“鸡鸣五鼓香”。
好在他气息悠长,尽可以跟室外那个陆二耗下去..
他有的是时间,因为他还要等另一批敌人,门口黑白大小石子所表示的敌人..
陆二终于有了动静,他认为经过这么久的时间,室内的人早该倒下啦!
但是陆二是惯贼,随时随地都小心谨慎,他拔出一柄又薄又利的钢刀,以刀尖缓缓插入两扇窗扇之间,缓缓移动,试探著窗闩的位置,轻轻一拨就挑开了。
收好钢刀,伸手托住窗扇再小心地推开,不使磨擦而发出声音..
他不得不小心,因为他知道那个俊俏小子虽不怎么样,而那个一“凤”可是个下手毫无留情的煞星!
就算是她病了,奄奄一息,仍有足够的力量置自己于死地!
现在,他扔了一粒小小的石子进去,这叫做投石问路,如果里面有任何动静,他就要脚底抹油,走为上策!
到底是自己小命要紧呐!
※ ※ ※ ※
一点动静也没有,看来那两个都已迷倒了!
陆二这才放心大胆,手持钢刀,一跃而入。
果然见到那雌货玉面飞霞,秀发如云,一张千娇百媚的脸孔,著实教人口水直流..
心痒难熬,忍不住伸手往她脸上摸一把。
谁知他的手尚未碰到她的脸,背后一声轻咳,吓得他几乎跳了起来。
他还来不及转身,阿玉已经一指戮在他后头“天阳穴”上!
陆二应指而倒,阿玉叹了口气,道:“你也太不小心了..”
※ ※ ※ ※
就在此时,长春客栈西面,忽地另外出现十余条人影,正是“银梭”徐元盛等人。
这面看风的人连忙稳住身形,一面低哨报警,通报陆老二。
但是窗内却没有任何回音,老大恨声道:“这小子色胆大过天,真是不知死活!”
他吩咐道:“老四、老五下去,赶快把他拉走!”
话未说完,忽然房内哗啦啦一声巨响,似是好几个洗脸铜盆,一齐敲响!
深夜中这声音有如青天霹雳,吓得人心慌意乱!
徐元盛等人当然也听到,立刻就发觉这边人影幢幢,喊一声:“在那里!”
室内阿玉早已换上穿著陆二的衣衫,油灯扔到床上,使蚊帐、被子烧了起来,这才用被子卷了张婷,扛著冲出来!
黑暗中以为自己人,老大叫声:“得手了,扯活!”
徐元盛等人追到,怒喝道:“把人留下!”
老大立刻吩咐道:“老二突围,我们断后!”
这边展开一场争夺战,阿玉已抱了张婷,突围而去..
混战中,徐元盛叫道:“他们掳去了一个,屋里应该还有一个!”
常仲立刻窜入屋中,抱了一人出来,往地上一扔,道:“不是这个!”
那边认出是陆二,怒吼道:“拚啦!”
房中火起,一发不可收拾,顷刻间惊动人们,喊救,救火,一阵混乱..
阿玉早已抱著张婷落荒而逃,远走高飞..
※ ※ ※ ※
他展开脚程,迳自向西方狂奔而去..
这时在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趁著天色未明之前,能够逃出百里来地,大约追兵不能赶著他了。
本来以他的脚程,要走百里来地那是易事,可是如今手上横抱著张婷,又在黑暗夜之间,偶有失足就怕伤了张婷,故此当他跑到天色曦微,黎明来临之时,虽然已跑了将近百里,可也累坏了他。
阿玉停下步来,找块石头处坐下,怀中抱著张婷,慢慢调息呼吸。
歇了一会,真气在体内流转了一周,渐觉心神和气力都恢复了,这才四下张望。
他发觉自己正处于荒野之中,前面再过不远,便是绵绵不绝的山峦。
那山脚下疏疏落落有些房舍,此时炊烟升起,有些农人已荷著农具走向田间。
他一看到炊烟立刻感到又饥又渴,抱著张婷直向最近的那座房子走去。
※ ※ ※ ※
他越过几处田埂,这凌晨时的清爽空气令他头脑清醒开朗起来,踏著露珠一直走到那屋子前。
只见门房洞开著,一个乡妇的侧影在弄著早炊,几缕轻烟从门房里散飘出来。
阿玉咳了一声,那妇人听到人声诧异地回头望来,阿玉道:“大嫂,我想讨碗水喝喝。”
那妇人道:“使得,我倒给你。”
当下端了一碗刚开的水,还冒著腾腾热气,走出屋外来递给他。
阿玉微微屈身蹲下,把张婷下半身架在腿间,腾出一只手去接那只碗。
那妇人一低头,看到棉被末端露出乌亮亮的头发,竟是个绝色美女,不禁“啊”地惊叫一声,手上的碗也拿不稳,一碗滚水泼了出来。
阿玉也是大惊,恐怕热水烫在张婷头上,腰间、脚尖同时用力,伸出去拿碗的手变指成掌,猛力一拨。
这几下动作一齐发动,只见他的人原式不变,退开了半丈,掉下的碗和大部分滚水,给他猛然以掌力扇开一旁。
那碗却在数丈外落下,传来清脆的破裂声。
那妇人被他这一下迅疾如风的动作吓呆了,歇了一下,结巴地道:
“我..不是存心的。”
阿玉露齿一笑,道:“大嫂,我赔你破了的碗。”
那妇人仍是惊惧,阿玉知她误会,赶忙解释,道:“大嫂,这是我妹子,她病了,我四处带她去求医。”
那妇人见他年纪经经,长得斯文端正好看而且和气,有些信了,便恢复了常态,恳切地道:“是我多怪..抱著生病的人走了许久也该累了,你进来喝碗水歇歇腿吧。”
阿玉看她虽然长得粗陋,脸上却甚和善,便道了谢走进屋去。
他一看屋角摆著一张木床,便走过去将张婷小心放下。
那妇人另外端了一碗水过来,阿玉这时正揭开掩著张婷粉面的被子。
那妇人一看张婷,不觉呆了,只见她清秀绝美的脸庞,此刻因为发高烧而双颊赤红,不禁教人心生怜惜,不住叹道:“可怜的女娃..”
阿玉接过那碗水,慢慢喝完,那妇人才道:“你这妹子病得这样,哪里还捱得住路上劳顿,你如不嫌此处迫促,可以暂时歇歇。我那当家的心地比我还好,一定不会见怪。”
阿玉连忙道谢,说道:“只是打扰了大嫂,心里不安。”
那妇人又道:“你要给请个大夫,山坳里住有几位。”
阿玉诧道:“怎的这等地方,倒有几位大夫?”
那妇人道:“大叔别看这里只有十来户人家,那山坳里却叫做‘邬家峪’是个大村落,不下数千户人家,可热闹得紧。”
只听她又道:“若大叔果真要请大夫,我可以走这一趟,马上就可以请来。”
阿玉连忙答应,烦她走一遭。
那妇人便去了。
※ ※ ※ ※
过了不久,那妇人果然领著一位年纪轻轻的大夫来到。
那大夫一看见张婷天香国色,娇艳无伦,看得目不转睛,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阿玉不悦地“哼”了一声,催道:“大夫,劳你驾替我妹子切脉,看看是甚么病呀?”
那大夫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唯唯坐在床边,拿起张婷白玉似的手腕,细心把起脉来。
切了左脉,又切右手的脉,足足半个时辰,才把脉切完。
阿玉道:“怎么样?”
那大夫道:“令妹六脉调和,血气甚强,比之平常人还要壮健,据我想来,令妹大概受了点风寒,没有大碍的。”
阿玉疑惑地道:“昨日看的大夫也是这样说法,可是服了药后,反而昏迷不醒,热度更高了。”
大夫道:“大概是药性太缓,你不用心急,吃下我这一剂药,再看看怎样?”
说完,凝神开完药方,再回头望了张婷几眼,方始走了。
阿玉独自拿著那张药方,沉吟了好一会,方始央请那妇人再去另外请大夫来看。
他认定不能离开张婷,故此只好央那妇人,妇人知道他不信那年轻的大夫,便又去了。
这次来的大夫年纪甚老,颔下的胡子都灰白了,但身体仍然硬朗,走起路来没有一点龙钟之态。
他替张婷切完脉后,向著阿玉打量了两眼,这才说道:“令妹的病非我所能医治..如若我老眼无花,尊驾及令妹必定均有绝技在身,令妹恐怕用力过度内部震动,加上风寒侵体以至抱恙缠绵。只有深谙武功的人以穴道按摩法,另外服下辟风寒之药,方能治愈,恕我力有不逮,不能处方了。”
阿玉一听之下大为慌乱,张婷必是被“九指神魔”褚莫邪暗害,无论如何得请这位大夫想想办法。
他神色焦虑,长叹道:“大夫所说极是,足见高明。可是无论怎样还请大夫想个法儿,如能治愈舍妹,自当不吝重谢。”
大夫摇头道:“非是我不肯医治,实是无法子。我只能教你一个方法,便是若令妹觉得浑身紧束,难以呼吸,同先解去衣服,在‘锁心’‘归玉’两穴以及腹部‘血仓’‘气海’两穴,慢慢按摩,便能够心中明白,呼吸正常,但不能完全治愈。”
阿玉听说不能完全治愈,急问道:“还有没有其他法子?”
大夫叹道:“还有一法,只恐说了也是无益..”
阿玉忙问道:“还有甚么法子?”
大夫道:“我曾听一位武林朋友说,向北约百里之遥,有一个山谷,叫做‘蛤蟆谷’谷里有一只修炼了千年的‘碧玉金线蛙’每逢月圆之夜就出来吞吐吸食月光菁华..”
第二册
“癞头”王九道:“好弟兄,王九忘不了你们,每人拿个十余两银子是一定有的,现在快把这小子捆起来。”
阿玉这时已知道了是甚么事情,抬头一看,只见屋子角落里,有个人被捆著手脚,用布扎著嘴巴,原来是那收容他们的妇人。
那“癞头”王九一双色淫淫的眼睛,只顾溜在张婷脸上,这时再也忍不住色迷心窍,伸出毛茸茸的右手,从阿玉头上伸过,想摸张婷的脸蛋。
阿玉这时正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四肢微一用劲,那三个用力捺住他手脚的大汉,全部“哎呀”大叫,被震得踉跄后退“噗通”
连声地跌在地上,哇哇大叫。
“癞头”王九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猛觉伸出去的右手被人捏住,就像一把大铁钳似地钳著他的手腕,捏得臂骨都发出响声。
这一下疼得他屁滚尿流,不由得叫声:“我的妈呀。”人便险些疼晕了。
阿玉唯恐惊动张婷,手上减去力量,慢慢地坐起身来,但仍然捏住“癞头”王九的手臂。
“癞头”王九惊魂稍定,连忙哀求道:“好汉爷饶命,小人实在该死,冒犯大爷..”
阿玉并不回答,却见那些爪牙们都捏著屁股,一溜烟走了,他一把提起这王九,走出房外面来。
阿玉随手在“癞头”王九胁下一点,那厮便浑身瘫在地上。
他回身进去替那妇人解开,那妇人低声道:“大叔,你千万别弄伤那‘癞头’他是..魔教里的人,在这“邬家峪”这一带,凶得紧哪!”
阿玉明白这妇人怕那“癞头”王九事后寻仇,眉头不禁紧皱,暗想道:“我有心将此人废了,却怕他的党羽连累好人,只好便宜了这厮。”
当下答道:“我不伤他,大嫂你可曾受伤?”
妇人连连摇头,阿玉转身出去,看看瘫在地上的“癞头”王九,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便踢了王九一脚,喝道:“你这厮起来,我有话问你。”
“癞头”王九本来全身瘫软,不能动弹,被阿玉一脚踢处,立刻恢复气力。
知道他这一踢是给自己解穴,赶紧翻身跪在地上,不住叩头求饶。
他心里知道方才人家是用点穴法,这桩事可不是像他这种人办得到的,只要人家指头一动,自己有十条性命也算完了,教他焉不惊?
阿玉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王九忙叩头道:“小的想活,大爷你手下开恩。”
阿玉当胸一把揪住他起来,狠声道:“便宜你的狗命,立刻去备一匹好马给我,要快,我和生病的妹子要赶到别的地方去。”
阿玉说完,倏地在他胸前戳了一指头,戳得他一阵剧痛,历久不息。
王九抚著痛处,惊道:“这次你又点了我甚么穴?”
阿玉冷笑道:“死穴。”
王九一下子脸色发白,手足发软,几乎栽倒。
阿玉道:“你放心,暂时还死不了..半个时辰之内你备马回来,我再替你解开死穴。”
“癞头”王九双手掩著胸前被戳之处,脸色发青,不叠口地道:“小人晓得了,马上就回来,大爷你且等一会儿..”
阿玉脸色一寒,道:“去吧!”
轻经一推,王九站立不稳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下地上,再爬起身来,竟自一溜烟地奔向山坳..
身后微有声响,阿玉回头,见那妇人畏怯怯地站在门边。
他又摸出一锭银子,走过去给她,道:“我马上要离开这里了,大嫂你放心,那厮绝不敢来找你麻烦。”
那妇人疑信参半地点点头,揣起银子。
阿玉也不管她,走到屋里将床单撕成两条布带,将张婷连人带被的捆住。
他没有将张婷面庞盖住,为的是不让她气闷。
张婷依旧没有清醒,待了不久工夫,耳中听到马蹄敲地之声,忙出屋一看,不由得赞道:“好马!”
“癞头”王九翻身下马,谄笑道:“大爷好眼力,这马是这山坳里第一好马,脚程又快又稳,等一会儿大爷便会知道了。”
忽然看到那边路上,好几个人正急急奔来,阿玉抱起张婷,脚下一点,轻飘飘地飞起来,落在马背上。
“癞头”王九脸色忽青忽白,这时见他的身手如此,不敢则声,连忙递过马缰。
阿玉从未骑过马,但他身手不比寻常,在马背上夷然自若,一手抱著张婷,一手抖缰,胯下骏马低嘶一声,迈步向前“癞头”王九急忙喊道:“大爷还没有替小的解开死穴哩。”
阿玉轻扬丝鞭,笑道:“我哪里点你死穴来?你给我骗啦。”
那边路上的几个人都站立在路旁,阿玉昂然催马走过去,一个家伙赶快别转脸,不敢和他对目光,他料得定是适才逃走的人去引救兵来,见他没有动静,便不理会。
可是其中一个人看见了张婷的脸,忽然惊讶地“啊”了一声,急走两步,倏地伸手拉住马口嚼环,大声问道:“喂,这姑娘是谁?”
阿玉剑眉倒竖,原来此刻他最憎别人侵犯到张婷,他低叱一声,道:“她自然是我的人。”
那人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道:“怎么会是你的人?”
阿玉按捺不住,口中喝道:“滚开!”
随著这声喝叱,手中马鞭“嗖”地一抽,正抽在那人手上,那人疼得叫一声,松手退步。
旁立几个人之中,一个忽掣出利刃,扑将上来,口里骂道:“小子你敢打人?下来!”
阿玉看也不看,手中皮鞭又是“吧”的一声,正好卷在那人前臂。
他内劲一发,皮鞭抖处,只见那人轻飘飘地飞起,从他头上掠过“叭达”一声,摔在田里,手中利刀也撒了手,竟爬不起来。
方才捋住马头那人,一看之下,吓得瞠目呆立。
阿玉这时才冷笑连声,双腿微微用力,那骏马长嘶一声,立地撒开四蹄,绝尘而去..
※ ※ ※ ※
阿玉并没有把这回事搁在心里,只惦记著赶快到“蛤蟆谷”设法找到那“碧玉金线蛙”救治张婷。
他紧催马走著,可是又不敢太快,因为他究竟全凭本身武功来骑马,对于驾驭之术完全不懂。
这样走了两个时辰,只不过走了九十余里。
这时前面有个市镇,人烟甚密,他看看怀中的张婷,却见她眼睛微动,赶快勒住马匹,嘴巴挨到她鬓边叫道:“张婷..”
张婷忽地睁开眼睛,晌午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疼痛,赶紧又闭上,无力地道:“阿玉..是你么?”
“是的,是我,你觉得怎样了?我们如今求仙丹去,准保把你治好,你听见我说话么?”
她困难地点点头,忽然呻吟道:“我全身好痛苦..”
那鼻息也变得粗大沉重起来,阿玉猛吃一惊!记起那大夫的话,连忙游目四顾,看到路左两丈远处,有一片密密的竹林,便猛抖马缰,疾驰到竹林边..
抱起张婷,纵身下马,顺手把马缰缠在一根竹上,匆匆钻进竹林去..
※ ※ ※ ※
在竹林深处,他四下张望,找到一处较宽坦和背风之地,放下张婷,赶快解掉布带,打开棉被,只见张婷双手握拳,微微颤抖,面容显得十分痛苦。
他不再迟疑,解开张婷的衣服,再解贴身亵衣,鼻端隐隐嗅到兰麝般香气..
阿玉不是完全没有经过人道的楞小子,他在幽洞之底与梅洁洁“快乐”过无数次。
在九固山寨与吕金花同练奇功的两三个月里,日夕耳鬓厮磨,恩爱逾恒,肌肤之亲也不知多少回了..
此刻竟也禁不住脸红心跳,血脉贲张,手足发抖..
急切间竟解不开那亵衣,张婷痛苦的面容使他勇气陡增,指上暗中用劲,疾地一割,那亵衣分作两边,一个凝脂般雪白的胴体,尽入眼底,两团新剥鸡头肉兀自摇颤不已。
阿玉强自压下紊乱的心情,认准穴道,双手分按左乳内侧的“锁心穴”和右乳下侧的“归玉穴”。
触手处,但觉温馨柔软,滑不留手。
这时他不敢心神旁鹜,深吸一口气,将本身“盈虚奇功”由两手心传出,轻轻揉摩。
只听医生之言,不知有效无效?只得继续在内力上加劲,一面注意著张婷的反应。
果然不久之后,张婷面上渐渐消失了痛苦之色..
他心头大慰,跟著又把手掌移到小腹处的“血仓”和“气海”两穴,摩娑了好几下,张婷便“呀”地吁出声来。
阿玉忙问道:“你现在觉得好些儿吧?”
张婷困惫地答道:“方才差点透不过气来,心中直是发昏,现在好得多了,啊..”
她忽然发觉自己衣服都被解开了,阿玉的双手像火一般炙热,正在她小腹间推揉著。
禁不住又惊又羞,一股难言的滋味,使她话也说不出来。
他此时立刻收手,赶快用外面的衣服替她掩住裸露的身体,面红耳赤地嗫嚅道:“这是一位大夫教我做的..你别生气..”
张婷也自玉面绯红,轻轻闭上眼睛,没有答话。
她自己也是个练武之人,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按穴输功,为了疗治伤势自然不能避嫌,只是彼此面面相对著终是害羞。
阿玉耽忧地看著她,半晌问道:“你在怪我么?”
只见她微微摇首,却闭上眼睛,道:“我很困啦..”
阿玉动手替她盖好被,道:“那你就睡吧。”
张婷哪是想睡,只是害羞不过,故意说的。
她是个女孩儿家,此生破题儿第一遭裸露娇躯呈现人前,任她杀人不眨眼,此刻也是羞得抬不起眼皮来。
她在痛苦之后,忽然全身舒畅,不知不觉的睡著了..
在梦中也不由得浮起笑容..
阿玉守候了好一会,见她真个睡著,却是笑靥生春,美艳如花,脑海中但觉迷糊一片,情不自禁伏下身躯,经经地吻在她朱唇上。
倏地耳中听到一声喝叱,声音低沉,随著那喝叱之声,暗器嘶风已到了后脑。
本来要避开这一暗袭甚是容易,只是若一闪避,这暗器便会打在张婷面庞上了。
阿玉此刻从温柔乡中惊醒,危机一发之间,哪有考虑余地,只好猛运真气,封闭穴道,微微长身,避开后脑致命之处,准备用背上肉厚的地方挨这一下。
只要不是毒药暗器,便无大碍。
那暗器带起嘶风之声,将要打到,忽听轻微一响,就像灯花爆开时的声音一样,那暗器已经从侧面飞过,打向光滑滑的青竹上,余劲未衰,滑向别的竹杆上,激起十数声清脆的回响,原来是支钢镖。
阿玉暗中奇怪,是谁人会在这危急的当儿出手相救?回首看时,却见后面两丈左右,分立著两个人。
他从暗器发的方向,推知放镖的是那正当出路的人,这人长得极为结实,四四方方的脸形,透出有点鲁钝的样子。
在左边的人,便是后来出手用一种体积较小的暗器,把钢镖打歪救了自己的人。
阿玉感激地打量他一眼,只见他中等身材,瘦削的脸上露著精悍的神色。
这人正拿眼睛瞧著正面站著的那个人,用责备的口吻道:“陈老四,你总是这么鲁莽,要伤了她怎办?”
陈老四被这人责备后,似乎领悟了他的意思,一边向阿玉这边走来,一边答道:“郝三,你说得对,我一时糊涂啦,谁教我生气呢?”
阿玉这时反而有点糊涂了,照理由推想,那后来出手相救的郝三,不应该和暗袭的陈老四是一路,但听郝三的话,好像不想伤害自己,这样便不是敌人了,但陈老四又为甚么生气呢?
这两人一左一右走将近来,那郝三面色阴沉,戟指道:“光天化日之下,干得好事,你把命留下吧。”
阿玉倏地起立,指指地上的张婷,沉声道:“好呀,你们是冲著她来的,是不是?”
那郝三道:“你猜得对,我们要留下她,但也要留下你的狗命。”
陈老四这时呐喊一声,双拳一抡,向阿玉攻来。
阿玉见这人的拳式,竟是少林的伏虎拳,不敢小觑这莽汉,双掌一翻,使出百禽掌法中精妙绝招“登虎望月”右掌前伸,封住猛烈攻势,左掌伸缩未定,随时变化伤敌。
他掌力封处,那莽汉陈四竟吃不住,脚步一浮,身形不定。
阿玉左掌一翻,陈四随手便倒,一跤跌在地上。
郝三猛吃一惊!没有立即进攻,用一种奇怪的江湖帮会的切口,向他说了几句,阿玉哪里懂得,只瞪眼看著他。
郝三见他不懂,弯腰在腿帮上一探,拔出两柄尺许长短,精光耀眼的手叉子来。
倏地舞起刀花,扰乱敌人眼目,跟著刃挟风声,两柄手叉子,一上一下,迳向阿玉身上刺去。
阿玉寸步不移,待得刀光及体,蓦地收胸吸腹,上半身便退后半尺左右,双手展开“盈虚奇功”中的“盘”字诀,指上运力,闪电般一抄。
郝三第一下出手,招式已是用老,这时急忙撤回手臂,但不及,猛觉双手一疼,两柄手叉子都到人家手里去了。
接著被一股大力一托,不由自主退了四、五步,却没有受伤。
阿玉把夺来的叉子随手一掷,插在郝三面前地上,喝道:“念你替我挡开暗器,这番饶了你们,快给我滚!”
陈老四也没有受伤,早爬起来,这时待郝三拔回地上的叉子,两人便狼狈逃走。
阿玉却怕那匹马被他们牵走,更不迟疑,伏身抱起张婷,施展出“蝴蝶穿花”的身法,左一闪,右一闪,刹那间便走出密密的竹林,竟抢在郝三、陈四两人头里。
那匹骏马无恙兀立在原处,阿玉足尖一点,飞上马背,把马缰扯回手上,头也不回,竟向市集处驰去。
郝三、陈四两人被他那神妙奇异的身法惊得呆住。
郝三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陈四道:“总不能袖手不管..追!”
※ ※ ※ ※
当阿玉穿过市集时,许多人都诧异地看著他。
事实上他的确值得令人注意,怀中抱著用被包裹住的张婷,只露出乌亮细长的秀发,和美丽的脸庞。
这样包扎著一个女子,自己本身却是个年轻的男子,哪能不教人啧啧称异?
这许多诧异的眼光,使他浑身不安,便没敢在这市上停留,一迳穿越而过。
出了热闹的市集,却后悔没有停下来吃点东西,也没有问“蛤蟆谷”在何处。
幸好路旁有一座茶棚,买了几个馒头,喝了两碗茶,一面打听“蛤蟆谷”在何处?
店伙再朝西指,那里隐约可见到一片山峦起伏阿玉不再耽误,匆忙跨身上马,继续赶路..
也在马背上吃了馒头充饥,策马不停奔驰..
他认定方向,一迳向西方进奔,也不管有路没路..
这一来,便走在荒山旷野之中了..
到了黄昏时,张婷早醒过来,精神略觉好转,便对阿玉道:“阿玉,我们暂且歇歇,你说好么?”
阿玉诧道:“就在这里?”
张婷道:“被子卷得太紧,我热得难受,我说,只下来歇一下立刻就走,好不好?”
阿玉连忙答应道:“好,我们在那里草地上歇息一会。”
策马缓缓走向那块草地上,把张婷抱下马来,放在柔软的草地上。
张婷两臂一伸,把被拨开,娇惫地坐起来。
一阵山风吹过,当然舒服多了..
山风突是转强,她身上的外衣忽地吹开,袒露出雪白胸膛,张婷不觉娇羞著急忙掩住,暗里机伶伶打个寒噤。
阿玉后悔道:“方才忘了替你把衣服掖好..”
张婷羞红盈颊,微嗔道:“不许你说,我不要听..”
阿玉微笑住口,张婷又道:“我的头有点晕,你坐过来,让我靠著..”
阿玉挪过来,伸出臂膀围拥著她,张婷轻掠云鬓,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这时夕阳西坠,把半边天都染红了,归鸟阵阵在空中鼓翅掠过,四下没有半点人声,也没有半点人影。
这寂静广大的地面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好像这宇宙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们都欣幸此刻不致被别的事物所打扰,那将要西沉的夕阳,归飞的宿鸟,天边隐隐的青山,漠漠轻烟笼著的坪林..
张婷那双黑白分明的俏眼慢慢地移动著,终于落在他的面上,两个人的眼光彼此接触著,在探索对方心底的秘密,流露出各自心中满溢的情绪。
张婷低声道:“我们到最遥远的天边去,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也没有人打扰我们..”
阿玉“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张婷的眼睛里一片柔情,流露出梦幻般的光芒,经轻地继续说道:
“我们到山明水秀的南方去,用那七彩灿烂的岚漳织成最美丽的渔网..或者我们到北方大漠去,每天骑著巨大的骆驼,住在圆圆的蒙古包里..”
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又这样赤裸的表达爱意,任何男人都应该有“幸福”的感觉,阿玉的心中却在滴血。
她是“西天无回谷”的“一凤”无回谷与自己正有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一旦正面与无回谷遭遇,张婷会如何自处?
张婷却没有想到这些,只是深深沉浸在幸福的河流中,虽则也许仅是短暂的时间,但美妙的一刻却可以凭著记忆而永远存在,直到生命结束之时..
阿玉抬起头,张婷却把面庞埋在他的胸膛里..
又过了许久,阿玉道:“今晚恐怕要在旷野里露宿了。”
张婷轻轻扭动,低声道:“我不怕..”
忽然远处有几声犬吠随风传来,阿玉凝视侧耳,听了一会,道:“我听到那边有犬吠声,大约有人居住在那里。”
张婷挺直身躯,道:“你去瞧瞧。”
阿玉起来,眼光到处,犬吠声音的来路,正好有一片树林挡住,便展开身法,几个起落,已纵到林边。
找著一株最高的树,倏地一鹤升空,掠起三丈,左足一踏树枝,又上升三丈,这样再来两下,便到了树巅。
他提气经身,附在一枝细小的树梢上,随风摇摆著,四下凭眺。
张婷在下面看到他这种绝顶轻功,不由得也暗中激赞,自叹弗如。
阿玉眺望了一会,便从树巅跃了下来,到张婷身旁,道:“大约里许外有一座庵庙,好像隐约听到钟磬之声,我们到那里去求宿,你道好么?”
张婷点头道:“方外人与人方便,定不拒绝。”
当下阿玉仍然用被包著张婷,一同上马,直向那座庵庙。
※ ※ ※ ※
只半盏茶工夫,已到了目的地,却是一座尼庵,山门紧闭,上面写著「慈云庵”三个大字。
阿玉催马来到山门切近,勒定那马。
伸手用马鞭敲那山门,歇了一会工夫,里面起了步履之声,接著「呀”的一声,山门打开来,却是个中年女尼。
女尼看到门外一个少年男子,骑在马背上,怀中还抱著一个用被包著的绝色少女,在暮色苍茫里,这情景未免可怪。
阿玉说道:“师父,请你行个方便,让我们借宿一宵。”
那女尼神色惊疑地看著他,没有回答,阿玉又道:“这是我的妹子,她身上有病。”
张婷这时向女尼微微一笑,细声道:“师父,请你方便则个。”
那女尼像被张婷的笑容迷惑住,当下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施主们进来吧。”
阿玉高兴地应一声,脚下甩蹬,抱著张婷跳下马,走进山门。
女尼替她牵马进来,原来这“慈云庵”地方不小,前后共有四、五进。
院子种满了各种花草,剪割得十分整齐,右边有莲荷小池,池中一块石上,雕著一尊观音,手中持著的净水瓶喷出一股清泉,约有丈许高下,那喷泉落下时化为丈许大的圆形,纷纷洒落小池中。
左侧靠山墙边有一条小石路,直通往后面。
女尼道:“施主们先往庵堂落座,小尼先安顿这匹马。”
这时他已来到庵堂前,但见香烟缭绕,神灯半明,迎面黄幔里供的是观音菩萨。
阿玉张望了一下,便走到左壁下一张八仙椅上,把张婷放下。
一阵步履响处,在厢房走出一个妙龄女尼,看见庵堂的两人,不觉愕然止步。
阿玉忙道:“小师父,我们是过路借宿一宵,蒙那位师父应允,著我们在庵堂稍候,她先去安置好那匹马。”
这妙龄女尼仔细地打量了他们几眼,便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们若是借宿一宵,极是方便..小尼法慧,是这慈云庵的住持,敢问施主贵姓大名。”
阿玉见这女尼甚为年轻,而且长得相当标致,心中暗生好感,施了一礼,答道:“在下阿玉,这是舍妹,她身上带著病,不能和师父行礼。”
法慧女尼听了,看看张婷面色,只是略带疲倦之色并无病容,虽然觉得奇怪,却不追问。
这时那中年女尼来了,法慧女尼道:“妙云,你去叫她们做些食物,让施主们果腹。”
妙云领命去了,法慧又对阿玉道:“施主,后面房间里有床铺,最好把令妹移进去。”
阿玉应声抱起张婷,随著那女尼去到庵堂后面..
※ ※ ※ ※
法慧带他走到一间房间里,说道:“令妹今晚可以安置在这里,可是施主你却不能在这里,东厢那边另有房间。”
阿玉道:“但我妹子有病,我得服侍她呀。”
法慧女尼不悦道:“佛门净地,岂能男女同室?令妹贵体小尼自会派人服侍。”
张婷虽是觉得这女尼说得牵强,但看了她的神态口吻,宛如食古不化之流,固执已极。
当下竟把入山门时疑惑之心去掉,道:“玉哥哥,这里既有师父,你不必留在此地了。”
阿玉听张婷这样说法,便默然不语,那法慧女尼道:“施主,小尼另外叫人煮些稀粥与令妹食用,施主你请到斋堂用斋。”
※ ※ ※ ※
他走到斋堂里,只这一会工夫,已弄妥二份素食,除了一盘素面之外,还有两碟素肴。
法慧女尼待他坐下,便说:“小庵没有好东西奉客,只在匆忙间弄了这两盘菜及面,施主莫怪。”
阿玉连忙称谢,女尼又道:“这两碟菜,一是翠桃白菌,一是玄炉酥甫,是小庵拿手的菜式,请施主尝尝。”
阿玉如言一尝,真是鲜美可口,其味绝佳,不由得大赞起来。
要知阿玉虽然不是知味之人,但对于素食却算是专家了。
此地这时一尝之下,立刻知道这里的厨房手段极妙,于是满口称赞。
而他所赞的话,都是十分内行中肯,更令法慧女尼心里受用。
这女尼道:“施主真个知味,小尼尚有自酿的百花露,还请施主品评。”
说著,便要命旁边一个小尼去拿酒。
阿玉忙摇手道:“多谢师父盛意,只是在下素来滴酒不沾,实在不会饮酒。”
法慧女尼神色一变,眉头稍稍皱住,勉强道:“既然如此,也就罢了。”
阿玉低头吃著,并未看到她的神色。
这时一个小尼捧著一盆汤进来,看到法慧女尼面上带怒,心中一惊!不留意被椅脚绊了一下,猛地失手,那盆汤摔在地上,发出极大响声。
阿玉回眸一顾,见那小尼站在那里哆嗦,神态煞是可怜,料她害怕受责罚,心中不忍,回头向法慧女尼道:“师父,请看在下薄面莫责罚她,在下愿意加倍赔偿那个汤。”
“既是施主讨情就饶她这一遭,那汤盆所值无多,哪里敢要施主破费..你还不过来谢谢施主。”
那小尼听了,如逢大赦,合十低首道:“小尼净因,敬谢施主不罪。”
法慧女尼向另一个女尼道:“妙莲,汤既被她打泼,还不再去泡一杯茶来奉与施主。”
那女尼应命去了,阿玉暗忖道:“难得这位庵主如此款待,明早走时倒要重重谢她。”
阿玉吃完,那净因小尼也泡好茶来,阿玉接过,看见茶色微浑,另带一种异香。
法慧庵主立刻解释,道:“这‘松蒂茶’有延年益寿的好处,施主可尽饮此杯..”
阿玉深信不疑,慢慢把那杯茶喝完,起身道:“庵主,可否让我再探视舍妹一次。”
法慧女尼连忙称“是”和他一同走回张婷的房间,却见张婷已另外换过一张干净的被,上半身用几个棉垫垫著,半坐半卧地躺在床上。
张婷见他进来,不由自主地喜上眉梢,叫道:“玉哥哥,你吃完啦?”
阿玉点头道:“吃过了,烹调得极为精美,可惜你身子不适没有这等口福,你可曾喝了稀饭?”
张婷凝眸答道:“我吃不下,只喝了半碗。”
阿玉忧虑地说道:“不吃东西怎成?你现在觉得怎样?”
张婷颔首无语,他们两人情深一往,真情都在眉梢眼角间流露出来,那庵主法慧女尼看在眼里,没有作声。
阿玉坐在床沿,停了一刻,便道:“妹妹,若你身体不适时立即叫这里的师父找我,千万别耽误,我要回房睡了。”
说著,慢慢站起身来,却忽地身躯摇摇立不住脚,又坐了下来,一只手抚额道:“怎么我觉得天旋地转..哎!”
他话未说完,忽然向张婷身上一伏,无声无息,动也不动。
张婷猛吃一惊!挺腰坐起来,眼珠一转,心中已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法慧女尼已经笑道:“好一对金童玉女,你别惊慌,庵主不会伤害你..”
回头向外面唤道:“来人呀!”
两个长得壮健硕大的妇人,应声走进来,法慧道:“把这男的抬出去。”
说完,又大声唤道:“白虎真人来了没有?”
妙云正走进来,答道:“真人已来啦。”
那两健妇走到床边,正要动手抬阿玉,张婷细细的长眉倏然竖起,眼含怒火,蓦地伸出玉手,闪电般扣著那先动手的健妇的脉门,向外一挥。
只听那健妇“啊”了一声,硕大的身躯忽然飞起来,撞向另外那妇人身上,两人都一齐翻滚在地上,碰跌了许多其他陈设,只弄得房间里一片响声。
法慧女尼和妙云两人不禁都大惊失色,急看张婷时,只见她玉面铁青,一只手抱著阿玉的脖子,一只手正探向怀中,似在掏摸甚么东西。
这法慧女尼甚为机警,一拉妙云,纵出门外。
张婷果然是掏暗器出来,这时见敌人已退,便把金针扣在掌心。
歇了一会,张婷但觉浑身乏力,支援不住,一下子靠在背垫上,却仍是圆睁俏眼,提防那妖尼回来。
再过了一刻,门外人影一闪,只听法慧妖尼道:“白虎真人,你怎么现在才来?那小妞儿可真有一手!”
只听一个男子声音笑道:“我的宝贝儿,你不也是名师之徒么?怎么这么胆怯?让我看看那妞儿有甚么本领?把你也吓了。”
说话的人倏然现身房门,却是个高大野道士。
道士进尼姑庵,还唤这妙龄庵主“宝贝儿”岂不怪事?
张婷估量著距离,暗忖道:“若果在平时,再远也教他难逃我手,如今却要小心些,免得一击不中,那就费事了。”
于是仍然躺在软软的背垫上,不理那道人。
这白虎真人原是南方的江湖巨盗,在南七省声名极盛,这时见张婷姿色绝伦,心中欲念大炽,可是他到底是个江湖人,依旧戒备著走进房来。
张婷待他走到房中央,蓦地目闪异光,奋起力量,玉手扬处,十余支金针电射而出。
白虎真人当她身躯微动之时,早已有备,此时一式“铁板桥”向后便倒,那十数支金针都从他身上飞过。
这是因为张婷气力大亏,在身躯挺起发针之时,已被这恶道察觉先兆,故此躲过这一击。
恶道哈哈一笑,挺腰立起,哪知张婷玉手一招,一丝金光急射而出。
恶道手上拂尘一挥,只听“啪”的一响,那支金针正好打在精网铸成的拂杆上!
恶道但觉手中一震,不由得浑身淌出冷汗,暗惊此女内劲之绝。
要知张婷虽是诡计百出,先发出一蓬金针,使敌人闪避,之后,再把扣著的一支发出。
可是打这种金针,全靠内力运在指掌上再吐射出来,她第二针发是发出了,却是强弩之末,哪里还能够取准认穴?
白虎真人见她这时直喘气,不敢怠慢,赶过来拂尘一扫,拂上的柔丝已缠在阿玉腿上,腕上使劲,往外一抖,阿玉已被他摔在房中央,离开张婷卧榻十多步远。
当恶道用拂尘缠住阿玉时,张婷芳心大急,奋起余力伸手去抓那拂尘,白虎真人右掌一起,向张婷手腕切下。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张婷已改抓为拿,骈食、中两指疾点敌人脉门。
白虎真人心头一震,缩手不迭,饶他缩得快,也被张婷指尖扫著腕骨,疼得他险些叫出来,但到底把阿玉打床上拉下来。
白虎真人急急退后,等张婷扑身过来缠斗,却见她只是不住喘气,没有动静。
于是惊魂略定,忍不住哈哈一笑,大声道:“法慧宝贝儿,你可进来了,把这小子抬走,这妞儿再也凶不了啦。”
法慧走进来,望著地上的阿玉,又望望歪倒在床上的张婷,道:“真人,这妞儿身上有病,今晚怕动不得呢。”
白虎真人狠狠盯张婷一眼,道:“不管怎样,今晚道爷也得染指,她死不了..你尽管和那小子快活去,这里不用你管。”
法慧听了便弯腰去拉阿玉,张婷这时候心里极明白,只是浑身一点气力都没有,动弹不得,不禁大为著急。
脑袋又直是发晕,就快昏倒。
猛然房外屋上一声喝叱,有人大声喝道:“长天一点碧..”
声音飘进房间,张婷蓦地精神一震,竭力叫道:“晓月五更寒!”
双方应答的是江湖“切口”张婷知道来了自己人,大叫道:“喂,别放过..他!”
那人在外面振吭大呼道:“姑娘放心,他们一个都走不了,兀的那老道还不出来受死!”
竟然来了这妞儿的自家人?白虎真人拂尘一摆,冲出房外,口中呼哨连声,似在招呼他的同党。
※ ※ ※ ※
一冲到外间,就见到对面屋顶站著两个人,正是郝三、陈四,手中都持著兵器。
他仰面喝道:“来者是何方好汉?若都是线上的,请下来好说话。”
一人怒道:“谁跟你这杂毛野道拉交情,这上面地方宽敞,快上来纳命!”
原来这两个人是无回谷里的小头目,他们无回谷全都自视凌风,哪肯认是线上的人?而且此刻得张婷之命,不许放过恶道,更不能善罢甘休。
他们要白虎真人上去,其实是调虎离山之计,敢情在这边屋顶另外伏著两个人。
白虎真人方才分明听到他们用一种暗号,故此估量他们是线上的人,如今一听回答,他一生几曾受过这等恶语奚落,不由得怒火如焚。
忽然这边屋顶也发出两声呼哨,知是自己的帮手来到,便叫道:“你们都过对面,拾下那两家伙!”
只听屋后背上忽然激起刀刃碰击铿锵之声,一个操著南方口音的人叫道:“这里伏著两个奸细!”
跟著又传来双方怒骂之声,对面屋顶两人这时见图谋败露,立地飘身而下,向这边扑来。
白虎真人怒喝一声,拂尘一摆,迎将上去,就在露天的走廊处截住两人。
那郝三使一双手叉子,陈三使一柄长剑,扑过来立即刀剑并举围攻老道。
白虎真人的拂尘长约三尺,以及极细的合金丝搓成,刀剑都不能割断,专用以卷掉敌人手中兵刃,交手时甚为有利。
这时拂尘横扫,拂尾去卷那柄剑,候得那使剑的一闪,立地掉转拂尘,以拂柄疾敲那使刀的手臂。
这两人猝不及防,差点便吃了亏,使鬼头刀那人急急退出撤刀,才避过这一下。
白虎真人见敌人不过尔尔,傲然一笑,展开秘传的“铁拂三十六式”一柄拂尘上下挥霍,拂尾乱舞之中,那支一尺多长的拂柄就变成点穴..用,找寻敌人身上大穴。
只见使剑的陈四忽然退开,剩下使双叉那个郝三,也展开一路怪异叉法,但见他指左攻右,劈上砍下,身形甚为滑溜,一时之间紧紧逼住白虎真人。
陈四正想乘隙救援张婷,哪知前面人影一闪,两个持剑的尼姑挡住去路,正是法慧和妙云两人,这时她们已全身裹扎得俐俐落落,可以尽情与敌缠斗。
他用剑尖一指,嗤笑道:“你们也是使剑,正好和大爷我玩玩。”
法慧低叱一声,剑诀一顿,一招“飞鸟寻枝”疾然一剑刺来,竟是越女剑法的招数。
陈四不料这女尼会使这等上乘剑法,吓了一跳,挥剑架时,法慧已把长剑一绞,化为“老猿坠树”摇剑攻入。
陈四脚下用力,斜刺里一窜,怒叫一声,原来已被法慧挑破左臂,汩汩地流出血来。
陈四立地回身扑来,手上长剑一挥,也自使出一路怪异剑法,就像那使刀的招数一样,专门以虚为实。
而且剑路迥异,初看像是乱刺乱砍,其实却大有法度,极为厉害。
法慧的越女剑火候尚浅,禁不住这人怪招叠出,便不住后退。
妙云看见法慧不敌,也挺剑上来,堪堪将那人暂时敌住。
※ ※ ※ ※
这外面舍死忘生地拚斗著,房内的张婷已昏倒过去..
阿玉仰躺在房中,动也不动。
这时忽然一个人闪进来,一直扑向地上的阿玉,原来是小尼姑净因。
只见她急急忙忙地将手中两粒药丸,塞在阿玉嘴里,便又惊惶地跑出房去..
片刻间,那两粒药丸在他口中化开,随著津液流入腹中..
阿玉终于呻吟一声,慢慢睁开眼睛来,定一定神,发觉蹊跷,猛然从地上坐起来。
他虽然稍为觉著头晕无力,但此刻却急急地望向床上,只见张婷仍然躺在高高的背垫上,并无异状,只是双目紧闭,脸色泛青。
阿玉心里稍慰,忙走到床前。
外面杀声、骂声阵阵传来,使阿玉一怔!这尼姑把我蒙倒,如今却在厮杀,想是她们自己人火拚。
他此时气力未曾完全复元,这处再耽待不得,还是走为上著。
阿玉决定了,便不理会外面是甚么人在拚斗,举目四顾,只见左面一扇雕空玲珑木格的门,门上光滑滑的并没有栓锁之物,却是严闭著。
他忙将张婷用被裹好,抱起走向那扇门。
只见那边房间人影一闪,定睛看时,原来是净因小尼。
她面上带著惊惶之色,急急来替阿玉开门,原来这道门从那边栓著的。
阿玉走过去,净因小尼指著后壁一扇窗子道:“施主你从这窗子出去,沿著暗廊一直走,便可到后园..那后园靠墙边有一间马厩,你的马便在那里,只是后园那扇门是半尺厚的硬木制成,用大铁链锁住,怕出不去。”
阿玉认得这小尼是那失手打碎汤盆的小尼,料她不会骗人,便谢道:“小师父好心,希望菩萨会保佑你。”
净因小尼合十道:“佛祖慈悲保佑,施主一路平安..”
她说完,立刻转身溜走。
阿玉用手肘一撞窗门,跟著跳了出去..
※ ※ ※ ※
外面果是一道暗廊,他展开脚步,急如流星直扑向后园。
幸好这廊上一个人都碰不到,走出一个拱门便是后园了。
他得著净因指点过,便直奔向后园靠墙那排屋子,果然是座马厩,再游目看时,马厩旁边后园墙上有一扇大门,门上除了用一支粗粗的方木闩住外,还有好几个铁环钉在门上,用一条铁链穿过锁住。
阿玉走过去,腾出一只手去摸那锁头,估量自己无法扯断,心中不禁烦躁著急起来。
他把张婷放在地上,好在是用被裹住并不妨事,自己便动手先把横嵌的长木托下,然后双手抓著锁的铁环,坐马运劲,用力一扳,只听“吱吱”连声,这两个铁环移动了一点。
这门上一共钉著七、八个铁环,他忖道:“即使能够把这些铁环都拔出来,我的气力都消耗完了。”
于是焦躁起来,忍不住一掌打在门上,只听暴响一声,那门纹丝不动。
声响过后,远处有人大声问道:“是谁在那里呀?”
阿玉大吃一惊!但接著又敲一下脑袋,自己骂自己一声,疾然伸手把腰上的绕指剑撤下来。
原来他一时著急匆忙,却把背上插著的绕指剑给忘掉了。
只见在这黑暗的角里,青光连闪“呛呛”之声过处,门上的铁环、铁炼都被他削个粉粹,随手一推,那两扇半尺来厚的木门应手而开。
他立刻将剑还匣,正待到马厩去牵马,忽地几道黄光射过来,把他照个一清二楚!
跟著一锣声一响,几个人扯开喉咙叫道:“有贼,有贼!”
都是女声,一定是庵里的尼姑,在黑暗中更觉尖锐刺耳。
又听一个女人叫道:“啊,是那借宿的,他逃走啦..”
阿玉目前的气力未曾恢复,又要抱著个张婷,不宜动手,且逃走再算吧。
抱起张婷夺门而出,前面不远黑压压一片大林子,他微笑一下,急奔过去,钻入林中..
※ ※ ※ ※ 林内更加黑暗,空气十分潮湿,阿玉闭起眼睛,运起虚室生明,等了片刻,睁眼看时,便依稀看到树影幢幢,于是小心翼翼地走向树林深处..
正走之间,忽然手中的张婷挣扎了一下,似乎还痛苦地呻吟半声。
阿玉想道:“她大概又是开始痛苦了,我得赶快替她推揉穴道才好。”
想完,寻到一棵大树根下,将张婷放下,然后用左手探入被内,打张婷外衣缝隙间摸了进去。
一下子便触著她滑腻暖软的胴体,这使他骤然一震,如触电般全身血液也奔腾急流。
他的手从胸前那圆滑软嫩的内球下,接到“归阴穴”便聚起仅有一点“盈虚奇功”运向手掌,在穴道间推揉..
按完“归玉穴”和“锁心穴”手掌便游移到小腹间的“血仓”“气海”两穴。
正当他焦急忧虑而又心醉神驰之际,忽然听到轻微踏枝折叶之声,他谛听了一下,便知道有好几个人正向这林间搜索,而逐渐移近他这处来。
他眉头大皱,心下著急,因为他此刻正在替张婷推活穴道,绝不能起而应敌,并且他也不想让敌人发觉而动手,那样子很容易被敌人拌住而令张婷受暗算。
搜索之声渐近,虽然仅是极轻微的声音,也不能瞒过他,他知道江湖上有“逢林莫入”的戒条,为的是怕被暗中的敌人暗算。
这些人竟敢入林搜索,谅必不比等闲..
正是人急智生,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方法。
左手仍然在推揉著,右手在地上摸索到几粒合用的小石子枯枝..
之后,仔细察看四周树木的位置。
他本就练成“虚室生明”一双夜眼在林中看得清清楚楚..
※ ※ ※ ※
那几个人原来就是方才在慈云庵大闹的无回谷徒众郝三、陈四等人。
那时除了郝三与白虎真人交手,怪招刀法渐渐被白虎真人摸熟,拂尘飞舞处,迫得不住后退之外,其余三人都占了上风。
这当儿庵中已发觉阿玉抱了张婷逃走,急急鸣钟报警。
妙云乘隙一瞥房中,大叫道:“真人,那两人逃走了!”
白虎真人不觉一愕!心神微分,拂尘的招式便见缓慢,又被郝三反攻回来,战成平手。
陈四也听到了,倏地大呼连声,四人都跳出圈子。
这一下动作,可使白虎真人迷糊住了。
陈四大声问道:“他们从哪里走的?”
妙云自然知道从后园那边来的,一时也没思索,指指方向,答道:
“就从这后面走的。”
陈四怒叫著,一窝蜂向她指的方向急急扑去!
这里白虎真人等还隐隐听到他们咒骂著急之声,道:“又让那小子溜跑了..”
白虎真人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便目送著他们飞纵的身影。
那些人经过后园时,见到木门破碎..
再追出去,见到远处密林..
郝三道:“怎么办?还要不要追?”
陈四道:“当然要追,那小子挟持了‘凤’小姐,咱们要是救不回她来,怎么向虎少爷交代?”
※ ※ ※ ※
他们是无回谷中人,以为“一凤”张婷落在他手上,以致发急穷追。
只因为在那山坳“邬家峪”请大夫时起,无回谷一名泼皮无赖,叫做“癞头”王九的,听到那年轻大夫形容张婷的美艳的话,不由色心大起。
便叫了几个无赖,赶到那妇人处,打算暗算阿玉之后,夺得张婷,一偿淫欲。
哪知阿玉这年纪轻轻的俊小子,如此厉害,还点他死穴,迫得他找了一匹马来。
先逃回去的几个无赖,找到另外两个无回谷中人,谎说阿玉寻事生非,把“癞头”王九打了,于是那两人便赶快来看。
这两人原是无回谷里龙虎凤中,一“龙”邬裕康的家丁,他们曾经跟主人见过一“凤”张婷。
原来这山坳“邬家峪”中,是一“龙”邬裕康的老家,他投身在“西天无回谷”但仍有些教徒在此。
因为邬裕康在无回谷中,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所以这些并无甚么太出色本领的人,也能加入无回谷,成为教徒。
这两名家丁一见张婷的脸,急忙拦马询问,被阿玉一鞭震住,没敢作声。
待阿玉走后,才急忙通知两个在教里正式办事的教徒,便是竹林截夺的郝三和陈四。
这两家丁一面又飞鸽向“西天无回谷”报告,只是路途遥远,这刻鸽子们还未到山中哩。
郝三、陈四两人栽了筋斗之后,立刻去报知别的小头目,那头目便纠集另外三个人。
这三人在无回谷中,也是头目的地位,每人除了本身各具武功之外,另有“鬼母”传授下来的一套怪招,方才对付白虎真人和法慧、妙云等,所使的怪招就是..
※ ※ ※ ※
他们职责在身,不敢怠慢,虽然有“逢林莫入”的禁忌也顾不得了。
他们展开成扇形,相互支援,联手搜寻前进。
愈来愈接近阿玉的位置..
阿玉正在给张婷“按穴输功”紧要关头无法暂停。
此刻的张婷尤其切忌打扰,阿玉情急生智,悄悄腾出右手,先向树林远处以回旋手法抛出一段枯枝。
那树枝去势和缓,还带著轻松的呼呼声,立刻引起搜索中的四人注意,陈四招呼同伴一声:“在那边!”
他的声音一出,阿玉立时又以“弹指”手法,弹出一粒小石子。
阿玉的手法极妙,小石子不带半点声息,去势极速,很快追上那段枯枝“卡喳”一声,将那枯枝击碎!
那声音透过密林传来,极像有人在林间不小心踩断树枝!
更妙的是那石子一经枯枝击碎,余势未尽,立时变得又快又响“嗖”
地一声,向前疾窜!
陈四大叫一声:“追,别让他跑了!”
四条人影再也顾不得掩蔽身形,向前疾追而去!
※ ※ ※ ※
阿玉争取时间,终于替张婷按摩输功完毕,便缩回手,抱起张婷,一阵轻登巧纵,又打原路走出树林。
只见慈云庵后园那门边,人声隐隐,灯火晃动,大约是庵中人发觉木门倒地,铁环和铁炼寸断,于是惊诧地察看。
阿玉见无法到马厩去,沿著慈云庵的围墙转到前面来,四下静悄悄,并无可疑征兆。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决定放弃了盗马的念头,抬头看看天上星宿,辨认定方向,往南疾奔。
飞掠了十余丈远,眼角发现侧面疏林里,几团黑影蠕动著,极似马匹形状。
他止步注意一下,真是有四匹马拴在树下。
正是郝三和陈四他们四人的坐骑,阿玉大喜,急纵身过去,哪管这些马是谁的,解开一匹,飞身而上,双腿一夹,那马撒开四蹄竟自急驰而去..
※ ※ ※ ※
这时不过三更时分,他一阵急驰,在这天之内,他已领悟出许多控制马匹之法,故此放胆狂奔。
到了天亮时,已跑过百来里。
他呼吸著清晨的空气,立刻精神奕奕,只是感到胯下的马已经不行了..
再看看怀中的张婷,面上并无痛苦之容,只是满颊通红,发著高热。
张婷是因为昨天傍晚时下马休息一会,衣服忽然敞开被风寒侵体,当时只打个寒噤,但本来将退的风寒,又得势猖獗了。
不远处有条宽大的官道,只因天色黎明,只有极少一两个人在走著。
他不敢投宿,踌躇了一阵,便转过马头,来到一个山坡后面。
那山坡长著极丰茂的草,阿玉下马,让那马啃草休息,自己和张婷躺在柔软的草上,自个儿瞪眼看著鱼肚色的天,那儿有数点白云悠然飘移著,于是他神往地沉在遐思里。
歇了大约一个时辰,又抱起张婷,跳上马背。
他小心地避开官道,落荒而行。
渴了便饮山泉,饿了便向那些孤立的农舍,买些饭面之类充饥。
晚上便睡在疏落的树林里。
一路无事,第三天晌午时分,判断该是已到了“蛤蟆谷”附近。
但是这里一片广阔无垠,无边无际的山峦起伏,那“蛤蟆谷”又在何处?
有过“长春客栈”“邬家峪”“慈云庵”连续三次的惨痛教训,阿玉再也不敢投宿任何地方了。
这次他较为精乖了,干脆策马入山,寻到一大片树林,看似从未有人来过。
下了马,把张婷抱下来,心中想道:“我先将她藏好,自己再去寻访‘蛤蟆谷’如若有人追踪寻仇,也伤不了她..”
可是此地人迹罕至,定有野兽出没,先得想个法儿,别让野兽吓著她。
当下仰头四望,见四下巨大的古树枝叶都参天高耸,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只见他矫健如大鸟盘空,一霎间已纵上树去,以绝妙的身法在树枝间往来跳跃,最后在一枝大树枝叉处停下,略略端详了一会,撤下绕指剑,把那些不合用的树枝削去。
断枝也不打掉,另外又多斩几枝树枝来,慢慢架叠好。
再铺一层细枝..
又铺一层树叶,居然变成一张大形“树床”。
他满意地跳下树,抱起张婷,纵身而起,手足并用上到“树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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