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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加上一句:“你自己才是糊涂哩!”
但他毕竟心存忠厚,话到口头又吞了回去,赵银屏急急分辩:“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那是因为,因为八丫头已经跟..咳,不说也罢。”
阿玉可没听出她话中之意,见她不再出手相逼,大为安心。
此时天已破晓,红日升起,阿玉心想要上马赶路“绕指神剑”系回腰间,拱拱手道:“三姊,多承你不逼我,谢谢,再见。”
赵银屏忽然叫道:“且慢,阿玉,我有话要叮嘱你。”
阿玉回头看她,此时,这赵银屏居然对他毫无敌意,美目晶莹,眼光甚是柔和。
阿玉一瞥,这目光竟是充满著关切,好似是长姊对弟弟的眼光。
心中一软,垂下目光,说道:“三姊有甚么吩咐?”
赵银屏幽幽一叹,说道:“八丫头与你的事,我在暗中窥探都已经知道了。”
阿玉心中一震,这女子好生厉害,潜伏在侧,居然自己与罗翠菱两个都不知道..
但立刻又羞红了脸,昨夜与翠菱的一番颠鸾倒凤,几番风雨,岂非全都被她瞧了去..
赵银屏亦觉偷窥人家隐私有欠正当,那一段热情如火的部分,一想就会脸红,吸了口气,声音甚是和婉,道:“如今说不得了,八丫头既是如此,我也只好成全了你们了..但你必须要听我的嘱咐,否则性命难保。”
阿玉心中不服,暗想:“我为甚么要服从你,听你的嘱咐,你又是个甚么东西?”
但口头上不好顶撞,心想且听她说些甚么。
赵银屏道:“第一、这宝剑由你带著不妨,但你绝对不可说出真实情形来,因为现今江湖之上,虽然对找寻宝刀、神剑之事稍稍冷却,但究未死心,若是被人知道了你腰间即是‘绕指神剑’的话,只怕你一条小命儿,立刻就要不保!”
阿玉想想亦觉心慌,赵银屏又道:“即使你不碰著江湖中人,但我七花门下此时都正在外,迹觅罗翠萍与及宝刀、神剑,若是给她们之中任何一个遇见,哪由得你分说,到那时不但你宝剑难保,就是性命也必会赔上。”
阿玉心中暗忖,这话倒是确实,三姊的确是一番好意,当下连连点头。
赵银屏拔出自己的长剑,将剑鞘递给他,道:“你且将‘绕指神剑’插进去试试看。”
阿玉不解其意?但也依言而行,神剑连鞘插进去,竟然恰恰好合适。
赵银屏道:“你拔剑之前,先在软剑上灌注内力,使其坚硬,再拔出来,外人顶多只觉你这剑不错,不易查觉这就是天下闻名,万人争夺的‘绕指神剑’。”
阿玉想想不错,由衷感激,道:“多谢三姊。”
赵银屏点头道:“这口剑你务必要妥善保管,善自韬晦,不然祸事立会降临..我七花门下十女、二师姊、四师妹与九丫头都是性子急,不好惹,你若碰著,千万当心。”
阿玉称谢,赵银屏又道:“唉,这八丫头实是大胆,怎会私自传授你七花门下的武功?你这番前去龙王岛与茅山,如能不用最好不使出,危急之时用来救命无妨,千万不可说出招式名称来,尤其是遇到美貌少女都得防她是七花门下,莫要露了痕迹。”
赵银屏金玉良言,全是为著阿玉好,阿玉心中感激,唯唯答应,躬身称谢。
赵银屏美目凝视,幽幽一叹,纤手一挥,说道:“你去吧,我也要走了,愿你逢凶化吉,好自为之,莫要辜负了八丫头的一片好意。”
转身过去,姗姗待行,忽见阿玉兀自倚身鞍前,怔立不行。
赵银屏关心问道:“阿玉,你为甚么还不走?是有甚么事吗?”
阿玉郑重地说:“三姊,承你关切,我阿玉感激万分,你叮嘱的一切我都遵照,只是我有一事拜托..”
赵银屏现在对他印象很好,点头道:“你说..”
阿玉说道:“罗翠菱此去南疆野人山古洞镜壁,孤身一人,万望三姊念在师姊妹分上,助她一臂之力。”
赵银屏冷冷说道:“你既然如此关心她,为何你自己又不去帮助她呢?”
这一问,正中要害,阿玉登时张口结舌,只道:“我..我..”
说不出话来。
赵银屏冷笑连声,姗姗走开。
阿玉怔立半晌,猜不透这赵银屏究是何意?她既然不肯下手杀自己,也留下神剑,又表示关切,多事叮嘱,分明是为自己与罗翠菱的深情感动..
但为何她明知罗翠菱孤身蹈险,竟然又不顾同门之谊置之不理呢?
怅怅然策马东行,一路上心中悬念著罗翠菱,黯然神伤,马迟人亦懒..
※ ※ ※ ※
申屠虹曾经说明,往龙王岛的船,是停泊在东海之滨的泌阳海港。
阿玉不觉一站站过去,这一天,已到泌阳,果然商务往来,繁华喧闹..
港口巨艘大船,千帆林立,万帜飘扬..
商行、仓栈、客舍、酒楼,摊贩,人们摩肩接踵,热闹极了..
阿玉却完全陌生,许多人都认识他,主动跟他打招呼,道:“傅立,你回来了?”
更有人问道:“‘电神’呢?‘黑龙’呢?在后面么?”
想起申屠虹交代过:“如果你是傅立..”
申屠虹也说过:“我一直觉得你很像他..”
就连那一次花雷也说过他很像,难怪这些人会认错了,以为他就是傅立。
他们认识他,而阿玉却完全不认识他们,这怎么办?
匆匆避开人们,侧身在僻静的巷子,心中有些著慌,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好..
是不是直接跟他们说明真相..
或者干脆溜走算了..
正在犹豫不决,这巷子有一道小门打开了..
一只手伸出来,将他拉进去!
※ ※ ※ ※
阿玉吓了一跳,那道小门又已关上。
一个标致姑娘将门闩上,身子往他怀中投来..
阿玉还没有弄清怎么回事?她就来了个热情如火的拥抱!
更献上一个热情如火的香吻!
一个又热又湿,只有极亲蜜的情人之间才有的香吻..
阿玉真是受宠若惊了,因为这位完全陌生的少女要求的,不止是热情拥吻,甚至已将他推倒在床上,要求更多、更多..
阿玉不是柳下惠,但是他也不能像这样不明不白的沾辱一位陌生女子。
他也被她挑逗得快要爆炸了,他仍能理智地推开她,道:“你到底是谁?为甚么要这样?”
少女整个人都变了,由激情变为羞愧,又由羞愧变为吃惊,再愤怒地捶打著他,怒骂道:“你该死,你混蛋,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女人,就不再要我了?”
阿玉捉住她的双手,道:“你到底是谁?你认识我么?”
少女歇斯底里嘶叫道:“你不认识我了么?你不认识我石清玉,你认不认识我哥哥‘白龙’石清标?他是你们‘东海三龙’你敢不认识么?”
阿玉恍然大悟,又是一个把他认做是傅立的人了。
他正想开口,这位石清玉姑娘也恰好真正看清了他,认出他来,吃惊地一跃而退,狼狈地抓起衣衫遮掩自己,大声道:“你是谁?你怎么冒充傅立来勾引我?”
阿玉不禁失笑,但是也不辩驳,这种事,男人是永远辩不过女人的。
他还没有开口,石清玉又已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他,急道:“傅立呢?傅立在哪里?怎么他没有回来而是你回来了?”
阿玉心中一痛,不知道该如何启齿?石清玉用力摇撼著他,焦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嘶吼道:“告诉我,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阿玉还是说不出话来,石清玉终于崩溃地从他身上滑了下去,跌倒在地上,痛哭失声,道:“出事了,真的出事了..我就知道他这次不该去的..”
见她这样哭得肝肠寸断,伤心欲绝,阿玉真不知道该如何出言安慰..
一个大男人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阿玉搓搓手,叹了口气,轻轻地退出这里..
谁知石清玉却唤住了他,道:“你别走!”
阿玉停步,这个女人竟然能坚强地停止哭泣,抬起头来,道:“把详细情形告诉我,我要知道真相!”
她不再是小女子的懦弱,挺起胸膛来,道:“我还没有正式与他成亲,但是我绝对有权知道真相!”
只看她刚才的样子,阿玉当然相信她是有权知道真相的,他便老老实实的将所有经过情形,详细说出..
不只是“电神”不只是傅立,后来在苍松、劲柏山庄,甚至连“黑龙”申屠虹也牺牲了..
自己负了遗命,前来夺取“掌门”之位,可是..
自己一个人,完全陌生的环境,完全人生地不熟..
阿玉叹了口气,道:“我真想就此离去..”
石清玉突然大声道:“不行,你不可以就此离去!”
他一怔!石清玉道:“你就是傅立,傅立甚么都不怕,傅立哪里都敢去!”
阿玉道:“我..就是傅立么?”
石清玉道:“我说你是,你就是!”
她拉起他的手,道:“走,向我给你护驾,甚么都不用怕!”
※ ※ ※ ※
石清玉大大方方的牵著阿玉的手,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阿玉有些尴尬,想要缩手,石清玉却捉住不放,低声道:“如果连我都肯牵著你的手,大概就没有人敢怀疑你不是傅立!”
阿玉一想不错,只好任由她牵著,道:“可是这些人我都不认识..”
石清玉道:“也不要紧,傅立本来就是个高傲的不得了的臭脾气,很少主动跟人打招呼。”
阿玉想起第一次与傅立见面,看他那副臭德行就讨厌,没想到现在竟然要学他那种臭样子..
有人打招呼,他就只须要“哼”一声,点点头,其他的都由石清玉去应付、去回答..
果然一路毫无破绽,来到港边。
石清玉带著他上了一条艨艟巨舰,向船老大道:“傅公子奉召回龙王岛,立刻就启航吧!”
这船本就是“东海龙王殿”专用的交通船,专门往返龙王岛与海港之间。
这船老大自然是认识傅立的,又有石清玉作陪,当然不疑有他,立刻扬帆启航..
龙王岛上的“龙王殿”中,绝千山退隐不问世事之后,一切便由大徒弟“黑龙”申屠虹执掌。
申屠虹为人正直聪明,机警干练,素得“东海龙王殿”下诸人钦服。
他与同辈的另两位出色人物“苍龙”秦俭“白龙”石清标两人,年龄相仿,情同莫逆,合称“东海三龙”。
三人中秦俭年龄最长,申屠虹次之,石清标最小。
“三龙”现为“东海龙王殿”中的中坚分子,由于三人感情好,始终不肯分出次序,这“龙王殿”掌门人一席,在绝千山之后照理应归他的长徒申屠虹,秦俭、石清标非是谪传自然没分。
偏是申屠虹为人谦逊,恩师尚在人世,自己不敢以掌门人自居。
但事实上,珂罗剑已经传给了他,他已经是“东海龙王殿”门下近千人的发号施令者,即如秦俭、石清标,对他也都是十分的钦服。
秦俭、石清标两人都不住在“龙王殿”岛上,当“东海龙王殿”
接到“大禹门”掌门“人厨子”危进出面邀约时,绝千山的二名徒弟申屠虹与傅立,带著「电神”邢刚,正在外面设法取得“碧玉金线蛙”。
秦俭、石清标立刻派飞骑出发,去通知申屠虹与傅立,一面也早就来到“龙王殿”等候,等他们回来商议大事。
龙王岛离岸不过三十海里,船遇顺风一个多时辰就可抵达。
海上风光明媚,岛上仙山青翠“龙王殿”建筑宏伟,胜景观赏不尽就已到了“龙王殿”大门口。
石清玉一直牵著他的手,低声向他道:“门口那三个就是号称‘四大守护神’的风、雨、雷..”
阿玉道:“不错,师兄跟我提起过‘风神’魏泰祥‘雨神’马硕‘雷神’詹子民..”
“电神”邢刚已在金顶寒谭牺牲了,阿玉正不知该如何跟他们说这件事,眼前只好又假作高傲,昂然而入..
总管黄河南迎上来,道:“秦爷与石爷两位都到了好久了,现在正在厅上相候。”
※ ※ ※ ※
阿玉听说“苍龙”秦俭“白龙”石清标均已来到,心中不禁作难..
石清玉用力捏捏他的手,道:“不用怕,跟我来!”
事已至此,十分无奈,唯有硬著头皮跟著石清玉大步入内。
若是师兄“黑龙”申屠虹在,一切都好办“东海龙王殿”掌门理当是他,只是不幸他现在死了,遗命要自己担任,自己年轻识浅,威望不足,甚至根本不是他“东海龙王殿”门下弟子,怎能赢得秦俭、石清标两位的拥护?
一眼瞥见二人正在厅前,石清玉抢上一步,迎向一位满脸大胡子的壮汉,娇唤一声:“哥..”
这是在暗示阿玉,这个大胡子即是她哥哥“白龙”石清标,那么另一位身长玉立,浓眉大眼的青年,当然就是“苍龙”秦俭了。
阿玉心中暗笑,这两人的外号实在是弄错了,满脸大胡子怎能叫“白龙”?应该叫“苍龙”才恰当..
心中想著,却已快步抢上,向两人行礼。
秦俭连忙将他扶住,微笑说道:“小师弟辛苦了,不用多礼。”
入厅之后“白龙”石清标劈头就是一句问话:“二师兄回来了吧?
是不是还在后面没到?”
阿玉心中一酸,哽咽答道:“师兄..他..他已经去世。”
此言一出,秦俭、石清标两人如闻霹雳,齐齐大惊,脱口喝问:“甚么?此话当真?”
阿玉流泪说道:“傅师兄在归途之中,不幸坠崖身死。”
他二人竟惊得呆住了,阿玉又道:“师兄坠落深崖,尸骸与珂罗宝剑都没法捞获..”
秦俭、石清标两人疑心大起“东海三龙”之中石清标年龄最幼,性子也最暴躁,此时忍不住怒道:“师兄,你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必是他将二师兄害了,做了亏心事所以说不出话来。”
秦俭虽然心有疑惑,但他却知道申屠虹与傅立师兄弟两个,感情有如亲兄弟一般,若说傅立故意要害死申屠虹,那事却是不太可能。
当下摇头,跟著又详细询问。
阿玉无奈,只好再将编好的谎话又说一遍,描述在路过秦中时,师兄如何失足,如何坠崖..
秦俭、石清标两人面面相觑,石清标悲叫道:“天哪,不料我们‘东海三龙’弟兄三个,二哥竟先我们兄弟而去。”
“苍龙”秦俭悲痛不已,更忧形于色,道:“更糟的是,二弟一死‘大禹门’约我们七月茅山之会,吉凶莫测,我们‘东海龙王殿’掌门人选尚未确定,他死后,谁人来承担这发号施令的担子?”
“白龙”石清标道:“二哥在时,掌门人应是二哥,二哥一死,这掌门一职,当然是大师兄你,义不容辞。”
“苍龙”秦俭尚有顾忌,说道:“只是我并非绝千山师叔的谪系徒儿,这一点须得斟酌!”
阿玉把握此一时机,朗声说道:“二师兄对此事已有安排。”
秦俭、石清标两人,此时不约而同齐齐急问:“你师兄怎说?”
阿玉朗声说道:“师兄说过‘龙王殿’掌门一职,本来已确定是他,只因我恩师尚在人世,师兄谦逊,尚未就任,若是师兄发生意外,应由上代掌门人谪传次徒继任。”
秦俭连连摇头,那“白龙”石清标早气得直跳起来,戟指著阿玉骂道:“臭小子,亏你说得出口,真是放屁,岂有此理?”
阿玉按捺怒火,朗声说道:“非是我有意如此,我是恪遵师兄遗命..”
秦俭此时说道:“傅立,你年轻识浅,功力不足,怎能担当这重大责任?这可不是出风头的事啊‘大禹门’正要千方百计的压过我们,你有自信,能够对付‘大禹六侠’吗?”
石清标气极骂道:“他呀,若由他做了‘龙王殿’掌门,那我们一切都完了,人家‘大禹六侠’准会笑掉了大牙。”
秦俭不似他那样暴躁,此时望著阿玉,目光之中虽是不信,但尚有关切,阿玉再说一遍,道:“两位兄长息怒,小弟实是无奈,只因师兄遗命难违..”
石清标大叫:“你开口是遗命,闭口也是遗命,现在师兄已死,有甚么能够证明你说的不假?”
阿玉自怀中取出那件信物,说道:“师兄给我这个,两位兄长请过目。”
石清标瞪目叫道:“啊,果然是的‘飞龙银符’一点不错!”
秦俭大喝一声:“傅立,你这厮该死,你既然说二师弟身死深崖,遗体及珂罗神剑俱不能捞获,这件信物你如何又能得到?”
一言提醒了石清标,大吼一声,怒叫道:“好小子,原来是你名利蒙心,害死了你师兄,劫了他的银符来消遣我们..”
不由分说,飞身疾扑过来,阿玉大急,急闪避过。
秦俭大叫:“三弟住手!”
石清玉亦拉住大叫:“哥哥住手!”
秦俭喝问阿玉:“你如今还有甚么话说?”
阿玉只好再度撒谎,说道:“这符是师兄早就给了我的,他早有遗命,说是若有不测,就命我持符来见两位兄长,取得你们的承认,就任掌门。”
秦俭连连摇头,石清标猛喝一声:“放屁,二师兄又不是神仙,就会早知自己要坠崖而死,预先交代后事,还不是你这忘恩负义的贼子的诡计..”
秦俭也道:“傅立,快说实话,不然我们要对你不客气了。”
阿玉厉声大喝:“师兄遗命不假,两兄固执不信,小弟何以自白?”
石清标“呛”的一声,掣出长剑,喝道:“我今天非杀了你这忘恩负义的贼子不可,你竟敢大逆不道杀害师兄,还敢拿著劫来的信符到此招摇撞骗,欺人太甚,我若饶你,天理何在?”
进步欺进,长剑一起,分心疾刺。
阿玉迫得无奈,知道这石清标功力不凡,不敢大意,拔出“饶指神剑”光芒一闪。
当头一剑砍下,阿玉举剑相迎。
只听得“呛哪”一声大响..
石清标长剑立断,间不容发,不顾伤敌先求自保,翻身疾退。
“饶指神剑”青光一闪,威势立见!
石清标长剑一断,不仅是石清标吃惊,就连阿玉本人也不禁一怔!
这一口上古神兵,他可没料到竟是如此锋利。
当下急急收势“唰”的一声,神剑遏住,他可不能伤了“东海三龙”中人,是以一剑得手,急急收势。
一旁的秦俭却看出蹊跷来了,这少年的一口宝剑,只一招就将石清标的削断,分明不是“黑龙”申屠虹以前的“珂罗宝剑”。
珂罗剑虽利,但却没有如此威力!
如果这剑不是珂罗剑,那么,傅立的话当然就有几分可信。
正待喝住两人,加以细问,那旁石清标浓眉剔起,高叫一声:“拿枪来!”
此时“龙王殿”庄中这一厅,上上下下全是“东海龙王殿”门下弟子在围著观看,石清标这一声吼,早有跟他来的从人抬过一杆铁枪来。
阿玉一见,倒抽一口冷气,他知道,这石清标在“东海三龙”之中,臂力最大,这一杆铁枪,沉重非常,乃是他趁手兵器,如今将用来对付自己,只怕“饶指神剑”承受不起。
而且,兵器较技,长一分就占一份便宜,这番石清标想是老羞成怒,不顾一切,竟想以这等又长又重的铁枪,来与阿玉三尺青锋相较。
毫无疑问,石清标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必然占尽上风无疑。
阿玉心中一寒,暗道一声:“完了。”
师兄的期望,此将辜负无疑,事已至此,示怯无用,阿玉屹立厅中,凝神待敌。
石清标目露怒光凝视阿玉,长枪一抖,斗大的枪花涌起。
秦俭急叫:“三弟住手,听我一言..”
一言未毕,那旁石清标已虎吼一声,发动攻势,不由分说“呼”
的一枪,疾刺阿玉面门。
“东海龙王殿”刚猛招式岂是等闲可比,不仅阿玉骇然闪避,就连秦俭此时也都插不进手,急忙退后,以免被那极强的枪风波及。
“砰”的一声大响,那根长达丈外的大枪落空,直扎在厅壁上,登时火星四射,厅壁落下了一大块来,震得隐隐动摇。
但此时阿玉目睹石清标在拔著那根长枪,明知等他一拔出来,自己又要立处下风,但他却怔怔的在等著,不叫人,也不逃走。
阿玉心想,若是他立意要完成师兄遗命,那么,他必须冒险,此时不但不能逃走,反而要表现出铁铮铮的大丈夫行为,等待石清标再度出手攻击,甚至于他也不能发令叫“东海龙王殿”下上厅来协助自己。
因为,如果那样,不仅是示弱,而且因对方是“东海三龙”之一,此番是为了误会申屠虹死在自己手中而动手“东海龙王殿”下群都对申屠虹有深厚感情。
若是他们不明究里,也对阿玉发生了误会时,极可能会助石清标来杀自己,更不会听自己的命令来帮助。
阿玉心中千回百转,眼见厅上厅下数十双眼睛都在注视著自己,那眼光大半是嘲笑,仿佛是说,看你这弑杀师兄的奸人逃到哪里去?
更有一部分同情阿玉的,在眼光中表露出关切与焦急,分明是在提醒阿玉,叫他见机快逃。
可是,阿玉此时百口莫辩,身负遗命,又不能逃走,眼前危机迫睫,在他心中,此时涌起无限的悲伤与孤独之感。
当然,此时他可以冲上去,趁石清标拔枪不出时邀斗,迫他改用较短较轻的武器,那样当会减少不少威胁。
可是,阿玉只是怔怔的等著,没有动静。
“东海三龙”的老大“苍龙”秦俭此时在旁,他虽是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暗中却在戒备,只要是阿玉或是“东海龙王殿”门下在这时对石清标出手,他立刻就将出动,替老三将敌人揽到自己身上。
奇怪的是,那阿玉居然毫无动静,分明他不是石清标的敌手,但他既不出手,又不逃走,卓立厅前等待,使得秦俭十分不解?连连摇头。
这只不过是指顾间的事罢了,倏地石清标大喝一声,拔枪出壁。
蓦然间向后一枪刺出,又急又准,劲风呼啸,威猛无俦!
如此沉雄有力的招数,阿玉无法抵挡,迫得没法,只好急施轻功,一闪避过“嘿”的欺身进来“饶指神剑”青光一闪,晃来石清标面前。
此时石清标长枪对付近身敌人已不能收效,只好大喝一声,拔出腰间匕首,暂遏对方攻击。
阿玉一招得手,欺身近敌,免除了那大枪的威胁,身形步法均都恰到好处,厅下“东海龙王殿”中人已有的情不自禁喝采,秦俭的眼中惊奇目光一闪。
阿玉一出手,便使出“东海龙王殿”“刚”字绝招“千手所指”“山穷水尽”“鸟鸣鸦噪”“飞石殒星”“绝地逢生”!
“刷..刷刷”一连五剑,均是刚猛无伦之势。
石清标当然识得本门武功的厉害,一柄光芒耀眼的匕首施展得风雨不透,上下遮拦,白光连闪,严密护住全身。
阿玉并不想真正伤他,只想凭著「绕指神剑”再削断他的兵器,叫他心服。
但因那匕首极短,此时在石清标手中舞起,寒光耀眼,捉摸不定,阿玉摸不著准头,迟迟竟不敢出招。
明知他这里不攻,石清标必不会等待,只不知又有甚么厉害的招式出来,阿玉心中忐忑不定,小心防备,凝目注视对方。
果然“白龙”石清标匕首白光一闪,蓦地撤出,斜刺里冲出向上“飞石殒星”匕首寒光,迳取阿玉上盘。
阿玉识得厉害,一连闪了三闪,剑招递满,才算是勉强避开了他这一招。
阿玉心中暗自心寒,同样的招式在石清标使来,威势大是不同,当然都只因为自己功力太浅,经验不足之故。
石清标得寸进尺,手腕起处,白光连闪,一柄匕首忽而左攻,忽而右击,十分诡异辛辣,兼又猛厉无比。
瞬息之间,阿玉感到那匕首上潜力丝丝迫近,寻思不出破解之法,心神偶一不属,转眼之间,即已被他迫得连连倒退,退到厅事一角墙边。
石清标蓦地左足一勾,将那杆长枪挑得飞起,大吼一声,神威凛凛,归匕入腰,双手擎枪,追上一步,端枪刺出。
这一来,阿玉退无可退,他还想故技重施,避重就轻,欺身向前。
而石清标已有了经验,此番将他逼到了屋角,正是防他故技重施,此时他一杆长枪对著阿玉,将他封在屋角,跟著她的身形窜动发招,以逸待劳,厉害无比。
阿玉技穷,石清标长枪威力渐渐发挥,使他已无招架之力..
眼看那枪招沉重,挺挡不住,即将被他一枪钉在屋角,死于非命。
心中一懔!生死关头求生本能涌起,梅洁洁的倩影在眼前浮起。
“不能死啊!我还要完成梅洁洁的心愿,还父女债,慰仙姑灵..
我若死了,岂不是使她伤心..不,不能死..”
阿玉努力支持,心中如闪电般地浮起柳宗元的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二十个字正代表了四大名门的武功,每一招都是傲视武林的绝招,但是每一招似乎也都意犹未尽,无法真正的克敌致果,彻底胜利..
脑中灵光不断乍现,隐中感觉到其中一招又恰巧是另一招的延续..
或者又是别一招的克星..
一时间,脑中一团混乱,似乎连视线都模糊不清了..
蓦地一声大吼,石清标长枪化为游龙,一招“鸟鸣鸦噪”疾刺而至!
阿玉连想都来不及想,左手伸出“人定胜天”恰巧就拍在石清标长枪尖端之侧!
变起俄顷“白龙”石清标大叫一声,手中长枪脱手飞出“呛郎郎”
落在地上,硕大的身躯摇摇欲坠。
阿玉右手一探,极自然地使出“蓑衣斜雨”姿势是那样轻灵潇洒,一剑平出,贴至石清标胸前。
石清标长叹一声,双目闭起,面上豆大的汗珠滴下,又惭又恨,闭目无语,静待受戮。
这一来,厅上厅下群都惊得瞪大了眼睛“苍龙”秦俭怒声喝止:“傅立,快快收剑,不得鲁莽..”
阿玉如梦方觉,闻言一惊!疾忙抖腕收剑“饶指神剑”一斜,撇向空档“咻”的一声大响,剑端余力未衰,刺激空气,发出刺耳之声。
众人心弦,陡然一震,此时所有的眼光均都集中在这少年身上,望著他那苍白紧张的面孔,与那口奇异无比青气盎然的怪剑。
阿玉可是毫无骄矜,俊目一瞥,收剑入鞘,退返屋隅。
秦俭急忙过来,问道:“三弟,你觉得怎样?”
“白龙”石清标摇摇头,脸色可是由涨红而转为煞白,此时说道:
“师兄,我没甚么。”
向著屋角的阿玉,一拱双手,说道:“多谢傅师弟手下留情。”
阿玉连忙还礼,口称:“石师兄功力精湛,一时失手,小弟侥幸,算不了甚么,师兄如有兴头,换过兵刃,小弟再陪你玩玩。”
这几句话说来谦虚亲热,顿使厅上厅下诸人对他的疑惑消除,相信他所说是事实,论他的功力,实非“白龙”敌手,此番全是侥幸得胜,绝不会错。
但见石清标此时那骄狂之气全除,低头垂目,苦笑说道:“多谢师弟好意,我石清标技不如人,输得心服,承蒙你邀约再试,这个,我看是不必了。”
众人俱各大奇,全都料不到,这石清标竟会说出这等话来,禁不住全将目光投到他身上,同时露出不信之色,以为他是有其他意思。
不料这“白龙”石清标,转身向秦俭说出了更令人难以置信的话来,他道:“师兄,傅立确是武功精进,足可担任‘龙王殿’掌门..”
此言一出,厅下大哗,秦俭怒道:“三弟且请一旁休息,我秦俭对‘东海龙王殿’负有责任,傅师弟功力精进,足当大任,但我这同门师兄却还要亲自考他一考。”
“白龙”石清标脸色煞白,毫无喜色,此番与秦俭隔得很近,低低说道:“师兄,不必试了,他那一掌一剑确是厉害,并非..”
可是“苍龙”秦俭却没听见“呛”的一声,腰间撤出长剑,跨上一步。
他可是不如石清标那般粗鲁,提剑拱手,冷静扬声,道:“傅师弟,请赐教。”
阿玉“绕指神剑”一起,摆出“龙王殿”剑招起手式,小辈与长辈过招时常用,剑尖向下,蓄意恭敬。
“苍龙”秦俭嘿然一笑,说道:“石师弟你不必客气。”
长剑一挽剑花,分心疾刺,阿玉无奈,聚精会神迎敌,两人施展“东海龙王殿”剑招,眨眼之间,已换了七、八招,这秦俭知道阿玉手中宝剑厉害,此时全用快攻,剑统偏洒,一味寻隙缝疾刺,却不去碰他的剑锋。
阿玉努力去捕捉他的剑影,总希望能削断他的兵刃。
但这“苍龙”秦俭名列“东海三龙”之首,武功虽不及“黑龙”
申屠虹,但出手却以轻灵快捷见长。
此时一剑舞起,纷纷洒出,竟然如神龙般地见首不见尾,令人捉摸不定。
阿玉心余力绌“饶指神剑”碰不到对方兵刃,反而连走下风,岌岌可危。
转瞬之间,阿玉显然在本门剑招上不是秦俭的对手,处在下风,变得只有挨打的分。
秦俭心中暗忖,果然自己猜想不错,这少年的功力,绝不可能在短短时期内有甚么极大的精进,刚才胜了“白龙”全系侥幸,但石清标为甚么好似输得心悦诚服似的呢,而且还阻止自己与这少年争斗?
秦俭心中不解?他之所以要与阿玉比划,一方面是为了“东海龙王殿”的领导权,不能随便付托于这藉藉无名的少年,另一方面,便是蓄意要揭开此谜,这少年能够胜了“白龙”究竟是甚么原故?
由于阿玉目前连走下风,秦俭已可测出他的功力,确是与以前没有甚么两样,并没有甚么大进步,不然不会如此不济..
眼见他左支右绌,分明不是装假,秦俭心中信心更浓了。
暗忖石老三实是糊涂,被这小子瞒过,亏得自己识破,原来是个纸老虎,只要不去碰他的兵刃,必定无险,就凭本门“龙王殿”剑招,非叫这小子久战脱力,兵刃坠地,自认服输不可。
秦俭心中一畅,手下更不容情,相反的对方阿玉更显不济。
“苍龙”秦俭叱喝连声,剑影撒处,一连几招,俱是进手猛攻招式,直将阿玉打得身形连连摇晃,脚步不稳,不断后退。
秦俭剑影一紧,倏然出招横扫,阿玉一闪,横剑来挡。
忽听秦俭大喝一声,一剑变招“龙王殿”招式“飞石殒星”使出!
这一招本来是阿玉识得的,但此番因秦俭将部位、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顿然化腐朽为神奇,威力之大,无与伦比!
眼见难挡,剑招临到面前,阿玉无奈,只好瞑目承受,心中空空洞洞不知是甚么滋味..
※ ※ ※ ※
此时阿玉全身已被封死,再无反抗能力,秦俭长剑比拟著他的胸前,迟迟却不下手。
以他的身分他当然不会赶尽杀绝,去向同门的师弟下手,何况适才间阿玉也并未伤著「白龙”石清标,秦俭之所以不撒剑招,用意系在迫他说出各项疑点。
此时他胜券在握,不慌不忙,沉声喝问:“傅立,快说你师兄是怎样死的?你这口剑既不是珂罗神剑却是叫甚么名字?从何处得来?”
阿玉此时与先前的石清标一样,面色煞白,汗珠滴下,一时竟未回答,嘴唇喃喃微动,似乎在背诵著甚么词似的。
秦俭不知他在背诵那柳宗元的“江雪”诗,以为这阿玉是在使用甚么妖法咒语,心中大怒,猛喝一声:“傅立,我问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你答不答?不答就休怪我手下无情!”
只见面前的阿玉,恍如不闻,心神不属,似乎在想著另一件事似的,秦俭心头有气,手上一紧,长剑剑尖立刻刺破了阿玉胸前衣服“嗤”
的一声,阿玉甚至可觉秦俭剑尖已触到了自己的心头,微有凉意。
只要他再进分毫,阿玉就得胸前喷血,横尸于地。
但阿玉此时除了觉得微有冰凉侵体的感觉外,他可是完全没想到其他,也没考虑到此时全身已被封死..
蓦地,他胸中意念纯熟“饶指神剑”急遽击出“绝地逢生”!
同时飙身退后一尺,青光一闪,那剑光抖起“径石路花”秦俭眼前顿觉如野花盛开,飘洒飞落到来自己的面前..
他可是再也没想到,阿玉居然还有还手之力,甚至完全不知他在自己控制之下,是怎样脱身的?这极其怪异的一剑,恍若花朵盛开,直觉有极强劲力从他的剑锋上传来。
面前的阿玉,顿时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神威凛凛,神剑变招“踪迹难寻”正好趁著秦俭不服,怒“嘿”一声冲上之时,那柄“绕指神剑”倏地自空而下,剑光遍洒,恍如一天雨露纷纷落下,立将秦俭当头盖住。
秦俭直觉有一股极大、极强,绵绵无极的柔韧之力传来,使得他浑身松软,反抗无力!
这番才知“白龙”石清标的话是对的,这年轻的阿玉在短短时日之中,实已改头换面功力大增,非同小可。
秦俭在钦服之余忘了危险,脸上露出了喜悦,他毕竟是“东海龙王殿”中的中坚分子,此时“东海龙王殿”下有了如此优秀的人物,使他深深地感到庆幸。
头顶上嗤嗤连响,阿玉连人带剑奋力跃开,一剑所向空档,似乎是十分费力似的勉强收回。
抬头看时“苍龙”秦俭正在注视著他,脸上充满了欣慰与惊奇。
阿玉心头大大一松,嘘出一口长气,慌忙收剑入鞘,躬身相向道:
“秦师兄伤著哪里没有?小弟一时失手,万望恕罪..”
秦俭微笑摇头,打断他的话头,急急低声问道:“傅师弟,你这一手是向谁学的?”
此时秦俭亲自感到阿玉剑上威力,已可确信,绝不是妖法,想是此子西行,短短时日之中另有奇遇,江湖奇材异人正多,这种事也正是可能。
一瞥阿玉,只见这少年,白哲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秦俭立刻想到,自己的猜想不错,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傅师弟想是在此次西行途中,得遇奇人..”
阿玉十分无奈,心中立即决意,他本不想撒谎,但此时却没法不隐瞒一些,苦笑点头,低声说道:“小弟确是得遇高人..”
一言未毕,秦俭连忙低声喝止:“贤弟且慢!”
转身看厅下时,众多“东海龙王殿”下俱各圆睁双眼,耸著耳朵,探究厅上的秦俭、傅立、石清标的行动及谈话。
秦俭一挥手,朗声说道:“‘东海龙王殿’掌门人选,当由我与石师弟共商决定,各位暂请回去,静候宣布便了。”
※ ※ ※ ※
“东海龙王殿”人散去之后,秦俭、石清标拉著阿玉进入厅中一间密室相商。
在这重要关键时刻,石清玉自然也跟了进来。
石清标首先开口道:“傅师弟,论你功力,此番确是大异以前,胜过我与石清标多多,更兼有宝剑为助‘东海龙王殿’门下千余人,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足可担当我‘龙王殿’掌门人无疑..”
秦俭接口道:“但是,话又说回来,你这番西行奇遇,以及申屠师弟真正死因,却必须仔细说给我们知道。”
阿玉颇感为难,最后吸口清气,鼓起勇气坦承道:“实不相瞒,我并不是你们的师弟傅立,我叫阿玉!”
秦俭、石清标俱都大吃一惊!道:“你说甚么?”
石清玉接口道:“他真的不是,如果不是我一路带他,他连船都上不了..”
石清标厉声道:“不用你说,让他自己说!”
阿玉将告诉石清玉的,再重头向秦俭、石清标再说一遍。
石清标一下子跳得老高,大惊道:“你说‘碧玉金线蛙’得而复失,被那‘飞魂教主’抢去了?”
阿玉点头道:“不错,你们的小师弟傅立与‘电神’邢刚,全都在那一役牺牲了..”
石清标顿时哀声长叹,苦脸愁眉,道:“怎么办?师父他老人家唯一的根苗,就全指望那‘碧玉金线蛙’..”
阿玉一怔!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头一看大师兄秦俭,更是吓了一跳,只见他神情灰死,两眼充血,状及可怖!
石清玉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那是因为..”
秦俭却硬生生迸出一句话来,道:“废话少说,阿玉先把事情说清楚!”
阿玉说明与申屠虹相遇之后,代师收徒,结伴东来,路上师兄确有所命,授以“东海三龙”“飞龙”信物,告知阿玉“东海龙王殿”理当推定掌门,他若在时,当然是他,他若不测,则由阿玉继任。
师兄说这些话时,还是好好的,不料没多久,在路上果然出事,师兄坠崖身死,遗体连那口珂罗剑俱不能捞获,自己无奈,忍住悲痛回来,途中奇遇,得逢一位世外高人授以剑招,赐以宝剑。
秦俭、石清标问这奇人姓名,以及宝剑名称,阿玉推说这人与自己只盘桓了一日,次日飘然离去,连自己也不知他的姓名,也不知宝剑名称..
秦俭、石清标互望一眼,分明察觉阿玉话中多有漏洞,那申屠虹之死,实是可疑,他不说这奇人奇剑的名字,也必是另有隐衷。
当下再度追问,阿玉心中悲痛,以手掩面,叫道:“我阿玉确是奉了师兄遗命,无奈出此,两位师兄见谅,请勿苦苦追究,我阿玉若有半点对不起师兄的地方,人神殛之,死于非命..”
瞧他立了重誓,秦俭、石清标相信了一大半,不便再问,两人默然望著阿玉。
半晌“白龙”石清标叹道:“好吧,我们且相信你不是那种谋财害命的人..你走吧..”
“苍龙”秦俭道:“等等..”
石清标一怔!道:“怎么?”
秦俭道:“这‘龙王殿’的掌门..”
石清标道:“二师哥在,这‘龙王殿’的掌门当然是他,如今他已去了,当然是大师哥你了..”
秦俭道:“我的武功太差,只有他,才有可能与‘大禹门’抗衡..”
石清标道:“难道真的将掌门一职,交给一个外人?”
秦俭道:“如果他此刻宣誓成为‘龙王殿’弟子..”
石清玉亦接口道:“而且我肚子里的孩子,需要一个爸爸..”
石清标一怔!道:“你说甚么?”
石清玉满脸通红,事已至此,只得鼓起勇气,道:“傅立临出发前,似乎有了不祥预感,就跟我..我与他..”
她深深喘息,道:“他这一去数月,我..已经有了..他答应取得‘碧玉金线蛙’回来,立下大功,再向你提亲,可是..”
她掩面痛哭道:“如今傅立殉职,一去不归,我成了不守妇道的下贱女人,孩子也成了人人鄙视的私生子..”
石清标火爆脾气,扬手一耳光掴去,大骂道:“你,你给我石家丢人,你去死去!”
石清玉匍匐在地,抱住他的腿,哀泣道:“我可以去死,我立刻就去死,傅立死了,我活著也没有意思,但是,傅立三代单传,我肚子里是他传家唯一的血肉..而且这孩子也应该去为爸爸报仇!”
石清标再也气不出来了,却狠狠地骂道:“傅立该死,该死的傅立!”
石清玉哀求道:“不要赶阿玉走,他只要暂时挂名做孩子的爸爸,让我能够名正言顺的把孩子养大..”
石清标板著脸道:“你倒是一厢情愿,你不问人家肯不肯?”
秦俭插嘴道:“我来问问看..”
他走向阿玉,问道:“你肯留下来接任我‘东海龙王殿’的掌门么?”
阿玉曾受“黑龙”申屠虹重托,立刻点头道:“肯!”
秦俭又问道:“那么,你肯不肯暂时挂名做孩子的爸?”
阿玉连忙点头道:“肯,我不但可以暂时挂名做孩子的爸,甚至可以永远做他的爸爸!”
石清玉大喜过望,转头向阿玉盈盈跪下,道:“谢谢..”
阿玉连忙伸手虚空一拦,道:“不要谢,不要谢,应该的,应该的..”
虽是虚空一拦,竟有一股无形的劲力将石清玉托住,令得她身形一窒,拜不下去..
石清玉这才感觉到这个阿玉的功力,实在高不可测..
石清标这才放松了脸孔“哼”了一声,道:“你肯宣誓加入我‘东海龙王殿’门下么?”
阿玉道:“肯!”
又问道:“是不是要有甚么隆重的仪式?”
秦俭道:“不不,这事千万不能惊动别人,甚至不要让师父他老人家知道..”
石清标道:“当著外人面,我们还是要叫你傅立!”
阿玉耸耸肩,道:“无所谓..”
石清标又道:“你若是担任了掌门,七月茅山之会,我们三人与‘大禹门’的六侠相遇,你若是不凭本门‘龙王殿’功力,只怕难以使‘禹门六侠’心服..”
这话说出,实是可虑,阿玉当然不好再说甚么..
当下密室之中,三人沉默相对,阿玉心中对秦俭与石清标已完全没有丝毫芥蒂,情知这两位师兄到底是同门,对自己并无恶意排斥。
那个石清玉眼眸之中,更是感情激荡,令得阿玉赶紧转开目光。
此时三人目光互望,心中正是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 ※ ※ ※
在秦俭与石清标心中,已是将阿玉当作昔日的傅立一般看待,甚至已替代了“黑龙”申屠虹的地位,对他心悦诚服,要拥他做“龙王殿”掌门。
所困惑的只是阿玉的功力问题,如是不能使“禹门六侠”心服,又怎么办?
秦俭与石清标两人均都在埋头思索,此时阿玉出任掌门已无异疑,只是在赴茅山聚会时,为了“东海龙王殿”的荣誉,如何才始能夺得“盟主”地位,不得不多多考虑。
此时,三人静坐室内,彼此虽是不语,但心中所想的都是一样。
秦俭与石清标两人目光凝视著阿玉,只有关切维护,眉头皱起,显示他两人正在思索如何解决这一项问题。
石清玉虽是默默无语,心中关切更甚两位师兄..
阿玉此时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欣慰,想不到秦俭、石清标两位师兄在信任了自己之后,对自己竟是如此亲切维护,这情形正如以前“黑龙”申屠虹对自己一样,热忱深挚,使得阿玉心中感动。
情知这“苍龙”秦俭“黑龙”申屠虹“白龙”石清标,三人合称为“东海三龙”彼此情谊有逾骨肉,此番秦俭、石清标两人,已将自己替代了申屠虹,两人将以往对申屠虹的情感转到了自己身上。
阿玉心中愉悦无限,同时十分满足,他只要能跻列“东海三龙”
之中就够了。
能够长久受到两位师兄的爱护,他已感满足,他愿偕同他们两位同赴七月间茅山之会,凭“东海三龙”如此团结,谅来必能使“禹门六侠”吃惊。
现在,阿玉对能不能压倒“大禹六侠”夺得北方武林盟主一席,感到没有多大的兴趣,这完全是因结拜师兄申屠虹的遗命,否则,他可是毫不顾惜这种虚名,觉得不如“东海龙王殿”掌门人远甚。
同时,另一念又使他心弦跃动,罗翠菱孤身西行,阿玉恨不得插翅飞去助她成功,绝不可让她在“镜壁”这一面,永不离开..
沉默了半晌,阿玉向石清玉低声问道:“刚才你说师父他老人家,唯一的根苗就全指望那‘碧玉金线蛙’是怎么回事?”
石清玉道:“师父他老人家唯一的女儿叫做连漪,今年才满二十岁,却已至少在床上躺了十年..”
阿玉不由得“啊”了一声,石清玉又道:“她病得很厉害,大师兄耽心死了..”
他悄悄的望了秦俭一眼,道:“大师兄与连漪青梅竹马,师父他老人家也有意把女儿许配给他..”
他说话声音虽低,却还是被“苍龙”秦俭听到,重重的长叹一声,道:“现在说这些有甚么用?傅立此番回来,尚未去谒见恩师。”
蓦地提醒了“白龙”石清标,叫道:“是了,我们何不去请教绝千山师叔..”
想那绝千山昔年名满江湖,功力之高当世无出其右,此番归隐,但他仍是“东海龙王殿”中唯一存在辈分最高的人,虽然他已不问世事,但为了“东海龙王殿”的前途、荣誉,谅来他这位“东海龙王殿”
的智者,必然能有明确的指示。
三人这一喜,恍若黑夜得明灯,当下由“苍龙”秦俭为首,偕同石清标、石清玉陪同阿玉,端正衣冠,进入后殿,来谒上一代的“龙王殿”掌门人绝千山。
※ ※ ※ ※
老掌门正在静室中阅书..
十多年来,在这静室之中,绝千山过得是如同老僧般的生活..
这一室之中,伴著他的只有经案、绳床,与一些极简单的家具。
十数年来,绝千山除了经营他的一片小小花园,种花养鸟之外,闲下来的时间都打发在这静室之中。
或是在蒲团上打坐,或是阅书,或是书画,或是瞑想。
此时,他盘膝坐在蒲团之上,面前经案之上,炉香袅袅,一经揭开,微弱的光线中,照见他低眉合十,神情肃然若僧。
阿玉已经听结拜师兄,不,应该叫师兄了,刚才他已经答应加入“龙王殿”“黑龙”申屠虹就应该是二师兄了。
二师兄申屠虹说过师父早年的离奇遭遇,此刻见到这景象,却还是在他心中有一疑问,便是这老人即师父,为何要如此?
为何舍弃了人间偌大的天地,许多事业,甘愿如此禁锢,甘愿忍受长久寂寞孤独?
为甚么呢?这原因也许只有师父本人知道,除此以外,谁也不知。
这一位昔年叱吒江湖的大侠,如今如此消沉,隐居不问世事,让那响当当的名头逐渐在江湖上消失,甚至于连本门“东海龙王殿”门下众人,有时也都会忘了这位前辈的存在..
静室之中,秦俭、石清标、石清玉、阿玉四人,肃立躬身,同声请安。
绝千山的眼皮慢慢启开,神情肃然,柔和的眼光缓缓地在三人脸上流过。
阿玉心中不由得怦然大跳,师父你可别问我师兄的下落啊,若是你问时,叫我怎能实说?
师兄申屠虹临别之时曾叮嘱阿玉,千万不可说出实情,免得师父知道他陷身在那秦中苍松、劲柏山庄,生死不明,若是惹得隐居已久的师尊出头,远来秦中,遂了那封四娘的毒计,那后果如何,岂能想像?
阿玉心中怦怦乱跳,所幸师父没问起申屠虹的事,秦俭、石清标、石清玉三人当然不敢说,怕连师伯为此伤心。
绝千山面上浮起安详的微笑,问道:“你们四人看来可是有甚么事要问我?”
三人都以为他不出言则已,一出言,一定是要问申屠虹何在?不料大出意外,绝千山或许是老眼昏花,错将小徒弟傅立当作大徒儿“黑龙”申屠虹了。
当下三人错愕,互望一眼“苍龙”秦俭代表发言:“启禀师伯‘大禹门’掌门‘人厨子’危进,来函邀约我东海武林同道,也指名要我‘东海三龙’与会,我们三人知道危进此举,极可能是要与我们比较一番,推定北方武林盟主..”
说到这里,望著「千山老人”只见他虽然毫不激动,双目微闭,但却微微颔首,显示他正在注意听著这件消息。
不一会儿“苍龙”秦俭胆气一壮,又道:“弟子们认为此番与会,非同小可,我‘东海龙王殿’下,自您老人家隐居之后,尚未推定掌门人选,此番在前去应邀之前,不得不做此准备,适才弟子与石师弟已经决定了掌门人选..”
顿了一顿,他可不好说两个同门师兄硬迫阿玉动手的话,不料蒲团上的绝千山却代他接口下去,微笑说道:“于是你们就比了..是比了吗?”
秦俭一惊!不料这位师伯如此精明,已经料到了整个事情的演变,当下身不由己,期期答道:“是..是比了..”
绝千山微微颔首,说道:“比了也好,这算不了甚么,当同门之中彼此难以决定掌门人选之时,用比武方式决定,我觉得比口头谦让,心内不服的方式更要好些。”
秦俭脸色仍在通红,绝千山又道:“这不算是甚么同室操戈,谁的聪叫才智,武功高强,谁就能担任掌门,十分公平..早年,我和我的两位同门师弟一位师兄,就会为了此事难以决定而举行比试,我师兄年长但条件却不及我,掌门一席不能决定时,我便提出比试之法!”
原来这老人也曾主动提议,要求动手,阿玉不禁会心一笑..
绝千山吁了口气,道:“当时他们惊诧万分,认为同门动手岂不是同室操戈,传出去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但最后终于接纳了我的建议,我们师兄弟四人和和气气地比了十场,终于决定,掌门一席由我担任..”
绝千山目光之中,神采飞扬,似乎说到这里时尚能保留他青年时的激动。
大侠英风依稀可见,面对著这位老人,秦俭、石清标、石清玉、阿玉四人,分明可以察觉他那眸子之中,闪耀著年轻强壮的力量,睥睨举世,叱吒风云的光采。
绝千山将手一摆,命他们三人坐下,缓缓问道:“你们比试的结果如何?是俭儿、标儿、还是你?”
老掌门人神目如电,他竟能在眼光缓缓流过三位后辈的脸上时,看出了他们比试的结果,目光竟牢牢盯在阿玉脸上。
阿玉心中怦然大跳,天啊!师父一眼就看出结果来,并非老眼昏花,似乎比年轻人还要精明。
那么,他是否也看出自己已经不是傅立?是否也知道申屠虹不在现场?
※ ※ ※ ※
一霎时,静室之中,静得无以复加,敢情是秦俭、石清标、石清玉三个,也已发觉了这一点,阿玉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此时四个小辈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全都意识到绝千山必有那不可避免的一问,他的大徒弟“黑龙”申屠虹哪里去了?
谁知竟又有出乎意外的事情发生,绝千山分明是十分诧异的顿了一顿,但立刻恢复常态,奇怪的是他不曾追问甚么,只是开口道:“既然是你入选,那也很好,你的年纪尚轻,以后尚须俭儿、标儿你两个师兄,著意维护,同心合力,精诚团结,始能光大我‘龙王殿’一派。”
顿了一顿,他见四人乃是低头坐在原处,绝千山道:“还有甚么别的事吗?你们来告诉我新立掌门的结果,足见你们周到,但这原可不必,我已多年不问世事..”
阿玉此时心头一松,突然间心中又自愤怒激起,师兄申屠虹是为了师父而死的啊,而面前退隐的师父竟然问都不问!
阿玉心中甚至发生奇想,想要当场抖出那苍松、劲柏两庄的遭遇,激起师父与同门的愤怒,率领同门前往秦中寻仇。
忍不住脱口叫声:“师父。”
声音有异,绝千山蔼然相问:“哦,你有甚么委曲是吗?”
阿玉的眼前立刻清晰地浮起申屠虹的面容,他那坚定的神色,坚决的语声,告诫师弟万万不可说出真相,免使师尊为此耽心。
阿玉怎能忘记那临别之际,起火的林子,师兄不顾一切的决定,牺牲了性命来保全自己,为的是报答师门洪恩,为的是“东海龙王殿”
今后的前途。
而阿玉既已向师兄承诺,岂能背信,说出一切?
此番绝千山一问,禁不住期期不能出口:“我..我..”
秦俭窥了阿玉一眼,猜测他的心事,道:“小师弟之所以能在比试中赢了我与清标,是因为他此次西行曾遇异人传授奇招宝剑,因此功力大进,轻易地在三人中脱颖而出,获得掌门地位..”
绝千山只是望了阿玉一眼,没有开口,秦俭又道:“还有令人耽心的是,小师弟此去茅山应‘大禹门’之约,没有争斗比试则已,否则不凭本门‘龙王殿’武功‘大禹六侠’能否心服?实是可虑。”
绝千山听了,哈哈一笑,道:“这完全是多虑,须知天下武功,各门各派均有专长可取之处,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
阿玉不由得眼睛一亮,注意听这位老迈“师父”说下去。
绝千山道:“学武者可分上、中、下三等..能够兼采各家之长,苦心钻研,自创一派者为上等。仅能穷研一种武功,使之精纯进步,发扬光大者为中等。”
是有意,若无意的瞄了阿玉一眼,又道:“若是抱井蛙之见,墨守师门成规,仅知自身,不去另外参证别派武功,也不能就本门武功另创奇招者,这种人殆如守户之人,也最无用,是所谓的下等!”
阿玉不由得击节大赞道:“对极对极..”
绝千山微笑对他道:“至少我‘龙王殿’门下,不希望这等庸材,而今你能有奇遇,可喜可贺,以后更希望他能取彼之长,以本门‘龙王殿’武功为主,以他派武功为辅,努力钻研,假以时日,必能有所成就。以后叱吒江湖,风云际会,未始不在意料之中,如果这样,你的成就就是‘东海龙王殿’的成就‘东海龙王殿’今后或可迈入新的境界,发扬光大,实是可喜!”
又转头对秦俭、石清标道:“千万记住,以后绝对不可故步自封,自以为我们‘龙王殿’武功一定是天下无敌,沾沾自喜,满足得意,不求进益..这是学武者的大忌,也不可拘泥师门派别,以为既是‘东海龙王殿’下,就不可再去学习别派武功,这种观念,也最最陈腐!”
秦俭、石清标恭敬点头称是,绝千山又道:“江湖上许多武技派别,昔年轰轰烈烈,到后来人才寥落,式微消沉,没有别的原因,实在就是后人不肖,只为了门户之见太深,既不能采各派之长,又不能步本门先贤,保守特甚,一代不如一代,实在可惜..”
他叹口气,又道:“学武者不能困守家中,应当多多历练江湖,先要精练本门武功,以期另有新的发现之外,还须通访其他各门各派,江湖奇人异士,只要他人有一技之长,就该不惜虚心请益就教,甚至于拜他为师亦无不可..”
秦俭、石清标忍不住的“啊”了一声,开口却不敢说出话来。
绝千山却笑道:“你们不用吃惊,这不算是背叛师门,除非对方要你背叛师门再传武技,那倒是值得考虑..”
阿玉忍不住插口道:“不用考虑,口头答应了再说!”
绝千山只是微笑,并不接他的话,又道:“年轻之时,尽多尽杂无妨,务求尽采江湖各派之长,这种学习的方式,可明可暗,全在灵活运用..其实明的当不如暗的,因为明学,求人传授招式武学总要落个人情,若是你换个方式,探知某派高手有一种特别武功,若能引得他与你动手,或是当场露一两手,此时你默记在心,岂不是得来甚易?
神不知而鬼不觉,可堪妙绝!”
说到这里,秦俭、石清标不由得好笑,原来恩师是这样一位不拘形式,诙谐洒脱的老者,鼓厉他们学武,甚致去偷学都无妨。
阿玉听得津津有味,心中十分快乐,原来自己耽心,以为学了别派武功,就是背叛本门,害怕要受师尊责罚。
不料大出意外,反而蒙他老人家高兴赞许,他的一番话竟是句句深入,阿玉心里顿起雄心,要如师父期许,做那学武人中第一流的上等人物,通历天下,访求奇人异士,各门各派。
只要是不致背叛师门,不致有悖道义,人家的出色武功尽可学习无妨,或明或暗俱无不可。
不一会儿,绝千山又说:“至于你三人代表‘东海龙王殿’下,此去茅山应约,无须顾忌甚么‘大禹六侠’若是只凭‘大禹门’的武技,输了也是活该,正是习武的下等人才,不足为虑。”
阿玉忍不住大声道:“对,若是要争北方武林盟主,那当然是本领最高的能得之,你管我用甚么武功!”
绝千山颔首道:“若是茅山之会,除了‘大禹六侠’‘东海三龙’之外,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有别的江湖侠士出现,凭借著高强武功要夺这北方武林魁首一席‘大禹门’‘龙王殿’两派之人,又有甚么话说?难道说你不是我‘大禹门’‘龙王殿’门下,就不能领导北方武林吗?”
秦俭、石清标、石清玉三人引得齐笑起来。
阿玉尤其心领神会,连连点头。
绝千山又笑著说道:“那‘大禹门’下的六个,听说十分骄傲,此去若是比试,尽可事先说明,无论用甚么方法,胜了便无话说,谅来他们六人心气高傲,答应之后,即是输得奇怪,也必然哑口无言,不便发作。”
绝千山设想周到,秦俭、石清标心中再无犹豫,满面欣喜,站起来告辞。
绝千山又勉励三人,好好前去山东茅山,凭三人功力机智,精诚合作,压倒“大禹门六侠”取得北方武林领导地位,嗣后更要努力,紧记今日之言,要学别派武功,参证精研,切勿作茧自缚,不进则退,辜负绝千山的期望。
三人唯唯诺诺,辞出之时,秦俭与石清标在前,阿玉行在最后,心情愉悦,出得静室时,竟然为之雀跃。
他可没注意这一跳,落下了甚么东西..
※ ※ ※ ※
随著两位师兄走到外面,秦俭向“风神”沈泰祥吩咐道:“去召集门不众人,晚间在大殿前广场集合,我要当众宣布,拥立小师弟为‘龙王殿’掌门。”
沈泰祥应命而去,秦俭又吩咐“雨神”马硕,道:“你领人手去搭建观礼台!”
马硕应命而去,秦俭又吩咐“雷神”詹子民,道:“你去叫厨房准备大量美酒盛筵,今天晚上要好好庆祝一下!”
马硕道:“是。”
秦俭又吩咐石清标,道:“你陪新任掌门去沐浴更衣,准备就任掌门大典!”
石清标道:“是。”
阿玉却阻止道:“等等!”
秦俭一怔!道:“怎么?”
阿玉道:“可不可以先带我去看看那位连姑娘?”
秦俭叹息道:“看了又能如何?”
石清玉却牵著他的手,道:“来,我带你去!”
※ ※ ※ ※
连漪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无血色,活像个咽了气的人。
床边只有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桂花在服侍。
想必是他们时常来探视病人,桂花与他们相熟识,一一行礼,道:
“秦爷、石爷、傅爷、玉小姐..”
石清玉望了床上的连漪一眼,低声道:“你家小姐好些了么?”
桂花道:“刚刚喂了半碗清粥,睡了..”
阿玉压低声音,问道:“小姐得的是甚么病?”
石清玉道:“是她娘的遗传‘六阴脉’。”
阿玉不懂,石清玉道:“四十年前,她娘也服下一味和‘碧玉金线蛙’异曲同工的‘雪灵冰晶丹’而活过来,现在连漪..恐怕无法救治了。”
阿玉道:“‘碧玉金线蛙’能救她?”
石清玉点头,道:“所以傅立、申屠虹师兄弟为报师恩,才千里迢迢..”
一室皆静,竟有一声啜泣之声..
阿玉回头,见是“苍龙”秦俭,不由得心神大动..
问世间情为何物?
锥心沥血,肝肠寸断..
自己对梅洁洁的一份“情”又何尝不是如此?
心中大大不忍,转向年轻的丫头桂花道:“去拿一只碗来!”
桂花清纯可人,见过世面少,被他一喊,一时也不知阿玉要干甚么?该不该去拿?惧然,道:“这..傅少爷,您..”
阿玉道:“拿来装血,我吃过‘碧玉金线蛙’我的血曾医好了‘无回一凤’张婷..”
秦俭又惊又喜,道:“真的么?”
阿玉道:“只不知过了这么久,那只‘碧玉金线蛙’是不是被我消化光了,我的血不知道还有没有效..”
石清玉,道:“有没有效都得试一试!”
转头向桂花道:“快去,快去!”
桂花立时点头:“好,我去拿..”
她马上奔出左厢房,去拿瓷碗,顷刻而至。
阿玉向石清标道:“匕首借我一用。”
石清标递过他的匕首,一面道:“你自己不是也有匕首么?”
阿玉道:“我的匕首有毒,被割到不得了!”
一面接过瓷碗,置于桌面,拿出匕首往腕脉划去..
晶莹而带透明的血液已慢慢流入碗里..
直到装了满满一大瓷碗,他才收手。
说也奇怪,匕首一离开伤口,伤口已开始收缩,不再流血。
众人并没注意他的伤口,而是注意那碗像极透明红宝玉的血液,竟会一无血腥味,而带有淡淡清香。
失血虽不算多,阿玉也觉得有些头晕,却打起精神,道:“不妨给她喝下试试,如果再不行,我就只有割肉下来喂她啦..”
石清玉点点头,与桂花合力扶起连漪,慢慢喂著她..
连漪皱紧了眉头,闭紧了嘴唇..
吃了十年的药,她实在吃怕了..
可是这一次,她似乎嗅到了救命仙丹,只见她小巧的鼻翼动了一下,颤抖著伸出了瘦弱的手,扶著那只碗,就到嘴边,大口大口地往自己肚子里灌!
也许是喝得太急了,竟然一阵剧烈呛咳..
石清玉与桂花急忙为她搓揉拍背,良久才回复正常..
再将余沥喝完,这才满足地睡了下去。
石清玉轻轻为她擦拭嘴角,为她掖好被子..
挥手叫众人一起退出,独留桂花伴著连漪..
桂花却好奇地以手指从碗底沾了一点血汁,放入口中尝尝..
淡淡的清香,淡淡的药味..
果然好喝..
只是她心中存疑,喝血能治病么?
※ ※ ※ ※
石清标伴同阿玉进入“龙王殿”庄后院,吩咐伺候,指挥布置。
消息不胫而走“龙王殿”庄中掀起一片兴奋狂潮东海龙王门下得到消息,纷纷整理衣冠,佩带宝剑,前来参加新掌门即位大典。
华灯初上“龙王殿”庄中广场之前,高台之上,布置一新,锦幔环绕,台旁旗帜飘扬。
台上正中,巨幅的“东海三龙”标帜屹立,狂涛云雾之中,三龙翻腾隐现,气势万千,栩栩如生。
东海龙王门下弟子悉数来到,为数已在三千开外。
稍停鼓声一响,执事高声宣布:“肃静!”
“苍龙”秦俭“白龙”石清标,一身盛装,佩剑锵锵,伴同阿玉出现台上。
此时台下数百人的目光齐都注意在这位新掌门的身上,只见他一身华服,熠熠生光,器宇轩昂,年轻出众,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气度雍容高华,恍若是临风玉树,令人不由得心生钦敬。
本来台下还有许多不满意傅立的,此时见了,群都觉得他不错,较之秦、石两人更为合适。
他们全都奇怪,平常与傅立相处,大家只注意到他的师兄申屠虹,却忽略了这位青年竟是如此出众的英才。
台下众人窃窃议论,秦俭将手一举,鼓声“咚咚”连响,顿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苍龙”秦俭大声宣布道:“‘东海龙王殿’第四代掌门人绝千山归隐已久‘龙王殿’掌门一席虚悬,本应由大弟子‘黑龙’申屠虹接任,不料这番二师弟西行,竟然遇到不幸,坠落深崖而死..”
此言一出,台下立刻一阵大乱。
本来申屠虹身死的消息已在“龙王殿”庄中传开,但庄中众人掌抱一线希望,希望它是谣传而非事实,如今经“苍龙”秦俭的宣布,证明确是不假。
登时台下悲声四起,许多人狂吼发问:“到底是怎样死的?尸首在哪里?我们看申屠公子功力精湛,怎会跌死?此话莫非有假?”
台下乱成一片,足见“黑龙”申屠虹平日里能得人心,是以影响如此。
阿玉触目心伤,不忍卒睹,但又不能说明详情,无话凝立台上,悲痛已极。
鼓声连响,众人声音稍稍低下,秦俭朗声又道:“申屠师弟确是身死荒山,当时有小师弟在侧亲眼目睹,只因悬崖绝高,无法攀援,是以申屠师弟遗体以及珂罗神剑,均都失落崖下,不能捞获。”
台下又起一阵嗡嗡声,分明是众人不信,秦俭摆手,不能制止。
“白龙”石清标此时倏地大喝一声,宛如平地起了个焦雷,众人一惊注视。
只听他高声叫道:“此事我等虽未亲见,但小师弟曾在秦师兄与我面前立下重誓,绝没有半点对不起二师兄的地方,否则人神共殛,我与秦师兄都相信了,你们还有甚么不信?”
他这一喝,如同张飞长板一喝,河水倒流,威风八面,台下“东海龙王殿”中众人,果然俱各静下无言。
不一会儿。
秦俭继续宣布:“‘东海龙王殿’不可一日无主,现经我与石清标师弟议定,并且得到上代掌门承诺,认为‘东海龙王殿’门下傅立公子,勤劳正直,诚恭知礼,才智出众,足当大任,允推为‘东海龙王殿’第五代掌门,今日就任,特此宣布!”
一瞥台下,此时静寂非常,所有的眼睛,全都集中在阿玉脸上。
阿玉知道,这不是“东海龙王殿”门下对自己不服,仍是他们疑虑未消,怀疑自己对师兄申屠虹不利之故,当下跨前一步,双目巡视台下众人。
火光之中“东海龙王殿”门下清晰可见这阿玉双目湛然,全无丝毫愧疚..
此时挺身屹立台前,不用分辩,已可表露出他内心光明磊落,诚实无欺。
台下立有部分“东海龙王殿”门下鼓掌欢呼,顿时传遍整个台下,所有的“东海龙王殿”门下,全都深信不疑,全怀钦敬,鼓掌欢呼,表示拥护!
秦俭、石清标两人,本来还在耽心,不知如何始能使得石师弟得到本门中人信任,正在焦急,不料事情如此急转直下,眼见台下情况热烈,两人心中欢悦自不待言。
当下行礼如仪,阿玉就任“东海龙王殿”门下第五代掌门。
当他向著台下同门说话时,这位新掌门可是十分谦逊,不卑不亢,转达恩师绝千山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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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表示,自己承担大任,今后仍一本师尊、师兄遗教,兢兢业业,以求光大本门,兴旺本门。
师尊业已退隐,当望秦、石两位师兄以及全体同门,时时策厉自己,庶几可进益补过,勤勉以赴。
更希望在今后“东海龙王殿”门下,同心协力,修己立群,烙守法制,注意行为,不可放肆,若有触犯,当以门规按律严惩不贷。
阿玉气度从容,一番话说得条理井然,极是得体,当时台下掌声如雷,历久不歇。
典礼完毕,阿玉屹立台上,接受欢呼,秦俭、石清标两人含笑在一旁陪伴,阿玉自觉恍然如同一梦。
※ ※ ※ ※
这一夜,典礼完毕之后“龙王殿”庄中大大庆祝,盛筵齐开,好不热闹。
许多人来向新掌门人敬酒,阿玉谦逊,面皮又嫩,不好推却,一连十多杯,他的酒量本窄,此时已是不胜酒力,亏得“白龙”石清标酒量宏大,此时自告奋勇替他代饮,才得脱身。
偏偏此时,有人即席相问,新掌门是否准备去运回申屠虹的遗体、宝剑?
阿玉心中一痛,酒意翻涌,忍受不住,身子摇摇欲坠。
顿觉天旋地转,心中凄怆,眼前浮起师兄与罗翠菱的面容,阿玉虎目滚滚泪下,伤痛难已直欲放声励哭,一吐积郁。
但心中犹存的一线灵明告诉他此番不同,当著同门大众不能失仪,勉强忍住了。
“苍龙”秦俭见机命人扶掖,送他归寝,一面命人从速准备醒酒汤与他服下。
秦俭与石清标仍然周旋同门之间,众人见新掌门如此情意真挚,更是心中难过。
阿玉归回自己居住的书斋,早有侍女过来伺候,服侍他更衣休息,饮了醒酒汤之后,酣然入睡..
※ ※ ※ ※
直到次日醒觉,已是红日满窗,时已近午。
急急起来,盥洗毕后,侍女通报,老掌门绝千山有话,命他醒后即去静室。
绝千山隐居多年,在他的那一角天地里“龙王殿”派有专人伺候。
平常他极少过问庄内的事,也没有甚么传话出来,今番忽然有了传话,阿玉又惊又疑,连忙端正衣冠,要到谒见。
突然小丫头桂花匆匆奔来,拉住阿玉道:“快,快去,小姐她..
不好啦!”
阿玉吓了一跳,惊道:“小姐怎么不好啦?”
桂花道:“小姐醒来了,吵著还要吃昨天的药,我说没有了,她就大发脾气,又摔东西又扯衣服..”
阿玉怔了一下!叹道:“你快去拿碗来..”
桂花一怔道:“你不跟我去?”
阿玉道:“不行,我现在赶著要去见老掌门师父..”
桂花抓起桌茶壶,将茶水倒干,道:“用这个吧..”
阿玉道:“可是匕首..”
桂花拔下一枚发簪,递了过来。
阿玉佩服她的急智灵巧,立刻以发簪刺破自己腕脉,让鲜血流入壶中..
就连服侍他的侍女都吓了一跳..
终于流了满满一壶,阿玉这才收手,道:“好了,你快拿去喂她喝吧..”
放下衣袖,整整衣衫,匆匆来到静室谒见。
※ ※ ※ ※
静室之中,下人们回避,师尊与昨天一样低眉跌坐在蒲团之上。
阿玉躬身行礼,绝千山先问昨日就职经过,阿玉将一切经过顺利情形禀告。
绝千山脸上露出喜色,微笑颔首,听完之后,摆手命他坐下。
阿玉注视这位老者,只见他脸上神情,欣慰之色倏地隐去,满面肃然。
情知不妙,心下忐忑,只见绝千山双目倏开,精光两道,直射到自己的脸上,缓缓问道:“你师兄是死在那苍松、劲柏山庄了吗?”
果然所料不差,阿玉心弦陡然一沉,他可得恪守师兄嘱咐,不能明言,但又不能向著自己的师尊撒谎,寻思无奈,期期说不出口,低下头去。
绝千山一手从怀中抖抖簌簌摸出一些东西,托在掌心,说道:“你看,这是你昨天离开时落下的,我从此猜知虹儿已遭不测..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为何冒充傅立,混入我‘龙王殿’你可得不许隐瞒,快快将你师兄的详情说出..”
一瞥他掌心,赫然是一丛柏叶。
阿玉蓦地记起,那夜逃离苍松、劲柏山庄时,躲在林内,后来发现飞鸽传讯,无意之间,发现身在柏树林中,大惊疾逃。
当时曾将这少数松针柏叶,揣在怀中,接下来终于与师兄诀别,每当忆念之时,时常取出来看..
想不到昨日离开静室之时,心中欢欣雀跃,竟将这些柏叶跳了出来。
如今托在老人家手中,知道隐瞒不住,阿玉十分为难,低头不语。
致于混进他“龙王殿”并没有甚么不良企图,所以也不觉惭愧。
绝千山目视这一丛柏叶,喟然长叹,问道:“告诉我,你叫甚么名字?”
阿玉抬头回道:“我叫阿玉。”
绝千山点头道:“阿玉..看这样子,你们是到过了那庄子了?”
阿玉无奈,只好点一点头。
绝声中透出焦急,问道:“虹儿是死在他们的手中了吗?”
阿玉只好说出,自己与师兄诀别时的情形。
绝千山默然,不一会儿,忽然站起,目光之中,泪珠莹然,说道:
“虹儿他实是弄错了,唉,那封四娘..我与她已是恩断义绝,这多年来,由于她一直没有动静,我才对她稍为怜悯。”
阿玉无以置喙,只能静静听著。
绝千山叹道:“不料虹儿误会了我的意思,认为我尚不能忘情于她,不要我与她发生冲突,情愿夹在中间,不明不白地成了牺牲品。”
顿了一顿“龙王殿”老掌门声中露出坚毅,道:“封四娘这女子是非不分,迁怒他人极是不对,若是她果真不利虹儿,我虽洗手,也不能忍受,我当亲去秦中了结此事!”
阿玉大惊,连忙劝道:“老..师父,你怎可如此?师兄原意,就是不欲烦扰师父清修,甘愿牺牲以报师父大恩,如果师父你去到秦中,岂不是正合他们之意?而师兄虽死,又岂能瞑目?”
绝千山以奇异的眼光看著他,阿玉已不顾一切,大声道:“何况弟子已答应师兄,绝不将此事泄漏,师尊此去,弟子我没有脸见师兄于地下..”
绝千山笑道:“傻孩子,你以为你师兄真个死了吗?”
阿玉一怔!道:“您说甚么?”
绝千山肯定说道:“我料虹儿必然没死,那封四娘见珂罗剑在虹儿身上,就知道他是我的传人,若是杀了他,我虽退隐,又岂肯与她甘休?她一定是将虹儿软禁起来,诱我前去营救,即使虹儿这傻孩子要自杀,她也会想法子制止,非得让他活下去不可..”
阿玉怔怔听著,觉得这老人的猜想有道理。
他若料想得不错,则师兄申屠虹尚在人世,阿玉心中涌起了一线希望,当下兴奋说道:“师父,我们这就动身,让弟子陪您老一齐到韶屋去,要不然,也许他们势大,我们还可以约秦师兄与石师兄一起去。”
绝千山反问一句:“‘大禹门’的邀约,七月之期为时已是不远‘东海三龙’必须准时赴会,你若去了秦中,这茅山之会又待如何?”
阿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期期艾艾道:“我们..可以通知‘禹门六侠’..改期再..再聚!”
顿了一顿,阿玉理直气壮,说道:“为了师兄生死,茅山之会耽搁了也是值得。”
绝千山摇头说道:“我们分头办事,你们师兄弟三个迳去茅山赴约,我的事我自己会了断,不要你们来烦心..等你们走后,我自己会去秦中料理,你也不必将此事告诉秦、石两位。”
阿玉大惊,紧张说道:“师父,那是‘太行三虎’的巢穴啊,他们人多势众..”
绝千山目中放射出光采,平常极是谦和的老者,此番却似恢复了昔年英风,睥睨不可一世,豪迈说道:“我虽年老,但却不惧这些,甚么‘太行三虎’我绝千山倒要去会他一会!”
阿玉道:“可是..”
绝千山道:“我已十多年不曾履足江湖,这敢情倒好,大家或许已忘了,以为我已离开尘世,我当在晚年再去闯荡一番,哈哈.. ” 阿玉道:“师父!”
绝千山道:“其实那封四娘休想见到我的真面目,她既是如此狠毒,我倒要惩戒惩戒她了..我要叫她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虹儿的踪影,教她惊疑猜测,但又得不到结果。”
阿玉心中实在不敢相信,那“太行三虎”如此厉害,封四娘尚未露面,想来功力、机智更是了得。
师父已是六十开外的人,孤身前去,竟要凭一人之力闹得他秦中苍松、劲柏两庄,鸡犬不宁,不但要救出了人,而且还能不与敌人朝相,这可不是有点近于夸大?
绝千山老态龙钟,在阿玉眼中觉得他尚比不上师兄申屠虹,申屠虹可真是青出于蓝,跻列“东海三龙”在江湖上正是名头响当当的一位大侠。
绝千山一瞥,即知小徒弟的心意,微微一笑,说道:“阿玉,你莫替为师的耽心,你师父虽然年老,但工夫究竟还在并未放下啊,也许是我老骥伏枥,雄心未已!”
阿玉急唤了一句:“师父..”
绝千山道:“或许是我静极思动之故,此番听到虹儿的消息,心中不知怎地?十分激动,想必是难免要再到江湖去走一趟..唉,这样也好,十多年不见的江湖路,再度孤身只剑去闯上一遭,却也不正是一件快事吗?”
阿玉道:“不错,弟子第一次见到您老人家时,的确有这种想法..”
绝千山道:“等到我与虹儿回来,那时候我想必一定可以安心退隐了,也许到那时才会万念皆空,无牵无挂,尘俗了了,空空来去,灵台本无,菩提原在,招手云端,挚我西去..”
绝千山喃喃自语,阿玉可是领会不到他的佛理禅机,只觉得师父举动特别,静中修炼已有十多年不履江湖,此番忽又大动嗔念,待要孤身只剑远去秦中。
眼开不免血雨腥风,大开杀戒,与他这清净无为摆脱贪嗔人欲的初旨,却不是大大的违背?
但阿玉究竟资质聪明,忖度了一阵,忽又想到,也许师父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格,正是凡人所不能及的地方,当他凡俗之念未除,虽是暮年,仍将去重入江湖,等到一切挂念之事俱了,再来静中参禅,必有一日千里之效。
阿玉似懂非懂,看著绝千山,只见他和蔼微笑,注视著自己,想是他已看出自己的领悟,脸上有笑容浮起。
阿玉顿觉心头了然,感到师尊绝千山实是功力高绝,深通义理的奇人,禁不住心中油然生出敬意,拜倒在地。
绝千山扶他起来,详细询问他遇见奇人,教招赐剑的经过,阿玉知道,恩师必能为他守秘,此番尽情吐露。
说完一切,瞥见师父绝千山面上微笑甚浓,说道:“阿玉,想不到短短时日,你能有这一连串的奇遇,除了你说的那个‘飞魂教主’之外,其他的都是正派侠义..希望你能早日完成刀剑合壁,参透无上功力,达成最高境界..”
绝千山取过他的“绕指神剑”来看,说道:“果然就是这神物,早在二十年前我也曾为这一对神剑、宝刀引起了兴趣,但是一想到宝刀、神剑分开祸事立刻踵至,多少年来,江湖上直接间接为著这一对刀剑而丧生的,真是不计其数。”
阿玉想著他所知的几个因这柄神剑而受害者,不由得心戚戚焉。
绝千山看在眼里,笑道:“也许你听了会高兴,据我所知,这神剑分开之后,能祸人,也能降福于人..你想想看,你自得剑之后,所遇一切都对你有利,想来也许你正是这神剑的真正主人。”
阿玉想想不错,连连点头。
绝千山又道:“宝物无主,德者居之..只要你宅心仁厚,修德济众,必能够如你所愿。”
惕勉之情溢于言表,阿玉不由得心神大振。
绝千山道:“你紧记我言,善自努力,为你自己以及那梅洁洁,还有其他每一个曾经有恩于你的姑娘,望你慎之戒之,端正所行,始终勿懈..”
阿玉再拜受教,唯唯答应。
※ ※ ※ ※
绝千山命阿玉将顺剑五招使出给他过目,阿玉领命,就在静室之中使展。
“绕指神剑”疾削而出,斜斜向上,恍若花朵盛开,直涌向前,正是那“漠北七花门”中的绝技“独上西楼”!
神剑青光挥洒,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端的威势极盛。
不料绝千山此时蓦地和身扑进阿玉剑影之中。
阿玉骇然,收势不及,那紧接而至的“钓情扁舟”业已发出,恍如急洒露珠,悠悠向绝千山刺到。
阿玉努力收势,绝千山道:“不要紧,你尽管使展好了!”
便猛地右臂抡起,直穿进“绕指神剑”光圈之中,距离不过是毫厘之差。
阿玉此时连住手都来不及,心中电闪似的一念,唯望能将这一剑削向空档。
忽然间奇事发生,绝千山单臂一挥,阿玉顿觉有一股极其刚强的劲力自神剑上传到自己手腕,手腕一震,万万支持不住“呛”地一声,立即脱手,坠落地上。
绝千山微笑伸手替他拾起神剑,摇头道:“厉害,果然厉害,但阿玉你究竟不是她们七花门下的人,是以这一剑貌合神离,轻灵快捷犹可,稳重火候则嫌不足,至于他们‘七花门’讲究的雍容华穆,潇洒俐落风范,你更是不曾得到。”
阿玉这才知道师尊的功力,这一震之威,如此厉害,心中不由得又惊又羡,立刻想到了师兄申屠虹所说的那“飞鸟绝千山”最厉害的一招。
绝千山又道:“这一剑,若是七花门下弟子使出,估计我尚能抵挡,但若是‘寒月芙蓉’自己出手,那连我也许都不济了..必得另思破解之法不可。”
阿玉垂首道:“是..”
绝千山道:“如今你的这一招得自那第八徒罗翠菱姑娘,只能算沾著七花门的一点儿边,功力火候全然不足,是以为师的足可从容破解。”
阿玉不由得感到沮丧,绝千山立刻看出,笑著安慰他道:“虽然如此,但你这一招已是难得的了,仗此闯荡江湖,若不是碰到一流高手,你也尽可胜得。”
顿了一顿,绝千山忽然笑容尽敛,眉头皱起,道:“但是那秦俭与石清标两人均是我‘东海龙王殿’门下的健者,跻列‘东海三龙’江湖也有点名头,怎地如此不济?凭你这新学的顺剑五招,火候不足,即已将他们击败..”
阿玉不由得心头一震,这老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绝千山道:“如此看来,我‘东海龙王殿’门下,在这十多年来武技确是式微,名不符实,谅来秦俭、石清标他们系出‘龙王殿’旁支,武功未得我亲传,徒具虚名,不过是袭上代之名,并非自身有甚么成就。”
阿玉为两位师兄分辩,道:“秦、石两位师兄功力确是高绝,弟子两度落败也许是两位师兄稍有托大,或是不忍伤我,所以才被我找到了还手机会,使出顺剑招式,猝不及防,故而赢了他们。”
绝千山微微点头,神色仍然凝重,吩咐阿玉再将所学的顺剑另三式也使出来与师父试试。
阿玉领命,此番尽力使展,将那“寒翠碧空”“江滨倩影”二招,顺剑直进,青光挞湮,威势挟带柔韧之力,使得顺手,厉害无比。
绝千山道声:“好!”仍是一臂扬起扑进,阿玉的第五招“雪岭摇红”已经使满,此时突觉,腕臂大震“绕指神剑”不由自己削向空档,发出异声。
阿玉还想努力把稳,其奈手腕震动,怎样也难以把握“呛郎”一声,神剑竟然又再度脱手,坠落地上。
绝千山再度为他拾起,叹息道:“阿玉,果然你懂得了七花门武功的皮毛,同时也可看出,秦俭、石清标两人功力确是不济。”
停了一下,又喃喃说道:“这可能是要怪我自己,我退隐十多年,致使本门弟子功业荒废,恪守成规,不求进益,唉!也许我太自私,我应当补过..”
阿玉心中十分高兴,听师父的话中之意,很显然的是他有意以绝技相授。
绝千山果然说出了阿玉最希望听的话:“阿玉,不管你是甚么原因,你既已列我门墙,如今又已就掌门之职,嗣后这承先启后的工作,便将由你来负责,我岂能如此自私?好在现在距离七月间茅山之会尚有一段时日,如今就如了你的愿,让你在这一段时间内,好好地跟著我学习本门武功吧!”
此言一出,阿玉恍若醍醐灌顶,那一份喜悦与感激无可形容,当下扑翻身拜倒师父座前,激动说道:“师父厚恩,弟子粉身难报。”
绝千山扶起阿玉,笑著说道:“阿玉,你不必如此,须知为师的对你申屠虹与傅立两个师兄,心中也异常歉疚,多年来不曾尽心教导他们,以致一遇到强敌性命难保..”
说著唏嘘不已,老泪纵横,长叹道:“只盼你日后能够尽心于我‘龙王殿’一门,发扬武技,使本门兴盛昌旺,那便是报答我的最好方法了。”
阿玉再拜称谢,静室之中,一师一徒,开始来练“东海龙王殿”
更高深、更精微武功..
※ ※ ※ ※
绝千山隐居多年,武功并未搁下,反而在他潜心精研,勤恳练功之下,使得本身武功达到炉火纯青的巅峰地步。
诚如“东海龙王殿”的武功,走的是个“刚”字诀。
此时静室之中,每一招使出,劲力奇大,刚猛绝伦,呼呼有声,一室之中,劲风激荡,使得一旁学招的阿玉,目瞪口呆,惊骇不已。
一连数日,阿玉将“龙王殿”的一切事务,均都委托秦俭、石清标两位师兄办理,他自己从早到晚都在静室之中伴著师父。
静室僻静,师徒练招,阿玉天资敏悟,又肯用心学习,武技一道,愈钻愈深,愈是兴趣勃勃,愈是欲罢不能,阿玉学习这种精微武技,仗著名师指点,自身勤恳,全领神会,进步神速。
阿玉沉溺其中,如痴如醉,甚至于废寝忘食,往往在与秦俭、石清标一齐用餐时,脑中还在想著武功招式,神情呆钝,手中比划。
秦俭、石清标大奇相问,阿玉毫不隐瞒和盘托出,告诉两人这几日都在跟著师父静室练功,学习“东海龙王殿”精微武功。
两人听了又惊又喜,他俩全无嫉妒,反而觉得阿玉既然成为“龙王殿”庄主,理当承受绝千山衣钵,庶几绝技不致失传。
而且他的武功有了进益,此去冀北茅山把握更大,而且对“东海龙王殿”更有助益。
两人欣慰,齐向石师弟举杯祝贺,叮嘱他用心学习,而茅山之会尚可稍延时日,望阿玉不必分心。
阿玉偶而想起,道:“好多天没有见到小师妹..”
石清标道:“哪个小师妹?是清玉,还是连漪?”
阿玉道:“是连漪,不知道她的病情好些了没有?”
石清标目光望向秦俭,秦俭不由得脸色一红,呐呐道:“连师妹好多了,多亏了你的血..”
阿玉大喜,道:“是吗?还要不要再来一碗?”
秦俭道:“不用不用,她现已能下床走动,饮食正常,体力正在渐渐恢复..”
阿玉用力握住他的手,激动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秦俭也用力握住他的手,道:“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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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师父唯一的骨肉,小师妹连漪得以渐渐康复,阿玉心中无限欣慰,总算对得起这位老迈的恩师啦..
静室之中,专心练功,又过了一些时日。
绝千山已将毕生绝技倾囊相授,这一日告诉阿玉,所学已尽最后一项,名称叫做:“飞鸟绝千山”。
阿玉记起师兄申屠虹所述,这“飞鸟绝千山”一招,昔年师父赖此迭催强敌力毙“华山三盗”三盗腕脉震断,当场立死,威力之强,无与伦比“绝千山”之名由此来,轰传江湖,声名大噪。
他这招“飞鸟绝千山”可是从来不曾传人,是以连大弟子“黑龙”
申屠虹都未学到,而今阿玉幸运,得蒙绝千山亲授,欣慰无以复加。
绝千山自称平生酷爱武技,但兀自不能算是上上之选,因为他不曾兼采别派武功长处,予以融会贯通卓然自成一派,只是穷研本门“龙王殿”武技,从中体会奥秘,另创奇招,使“龙王殿”武技进入精微境地。
这一招震惊天下的绝技,并非是绝千山独创,而是他从“东海龙王殿”先人所传下来的“龙宫五绝剑”中,反覆精练,融会贯通,悟得心法。
只看他取名为“飞鸟绝千山”就知道是“飞石殒星”“鸟鸣鸦噪”
“绝地逢生”“千手所指”“山穷水尽”这五招绝妙剑法所衍生而来,各取五招的第一个字为总名。
所以他的成就,如他自己所说,只是习武人中等之选,但较之一般墨守成规的武林中人,却又远胜多多,相差几不能以道里计了。
就算如此,但已是诡异奇妙,高深莫测,一招一式无不是至刚至猛的武林绝学,堪称“东海龙王殿”中巅峰功力,菁华所在。
但因这一招太过凶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强敌非死不可,是以绝千山以后不再使用。
不料此番,师尊竟要以此相授,阿玉虽然酷爱武技,但心地却十分善良仁慈,暗忖这一招即使学会了,用来对付十恶不赦之人尤觉过于凶狠,那么,学会了既然不愿使用,倒不如是不学也罢。
但这话却是不好说出,期期艾艾,犹豫不决。
绝千山看著他时,阿玉满面涨红。
绝千山脸上此时流露著一丝欣慰神色,缓缓说道:“阿玉,你真是个好孩子,我辈侠义中人首重心性,如今你宅心仁厚,正是习武上上之选,我以绝技相传,你必能以之行侠济世,不致于恃技凌人,胡作非为,误入歧路,辜负我一番心意。”
阿玉道:“是..”
绝千山又道:“如今我决将这最后一式‘飞鸟绝千山’传你,你不要怀疑,这一招与我以前所使的已大大不同,以前这一招发出,强敌腕脉震断立毙当场,我生平虽只用过极少的几次,而且用来救命,但事后懊悔不已,立誓不再使用。”
阿玉点点头,师父隐居不出就是这原因。
绝千山道:“当我隐居之后,曾穷研改变这一招,如今已经成功,这一招发出,震力虽大,但不致于使人立毙,仅能使敌人手腕震动兵器把持不住,势必脱手坠落而已!”
阿玉立即想到,是了,这便是师父在与自己对招时所使用的怪招,那“独上西楼”“钓情扁舟”顺剑威力无人能挡,但师父这“飞鸟绝千山”使出,却能遏势破解,更进一步,使自己腕上震颤把持不定,兵器坠落。
想到若学会了这一招,与任何强敌交手之时,只须出手传递震力使他兵器脱手,那样对方焉能再战?焉有不服之理?
心中大喜,连忙跪倒拜谢,跟著师父绝千山学习这一招“飞鸟绝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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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后,阿玉业已学会了这最后一招,绝千山又命他将所学各招用心练习几遍。
绝千山看了之后,微笑点头,道:“大致差不多了,可说已经登堂尚不入室..”
阿玉喜道:“多谢师父。”
绝千山道:“以后还须你自己努力,勤恳不辍,假以时日,加上经验火候,武功自能入室,达成炉火纯青,巅峰地步..”
阿玉道:“是。”
绝千山又道:“好了,阿玉,今日已是六月底了,你也得与秦、石两人准备去山东茅山赴约了,望你们三人此去能为本门争光,勉之勿忘。”
这些日子阿玉天天和师父在一起,师徒情感极是深厚,此时行将惜别,想起绝千山的计划,他们三人走了之后,即将孤身只剑重入江湖,远赴那秦中韶屋,找到苍松、劲柏山庄,救出大弟子“黑龙”申屠虹。
虽然阿玉深信师父功力宛如汪洋大海,浩瀚无涯,但师徒之情,耽心实属不免。
绝千山婉言抚慰,告诉他不妨事,叫他不必耽心,倒是他自己年轻,此番与秦俭、石清标远去冀北茅山,应“大禹门六侠”之邀,必须小心在意。
阿玉在静室之中,陪伴师父又过了一日“苍龙”秦俭与“白龙”
石清标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次日黎明,三人拜别绝千山,在连漪、石清玉以及“东海龙王殿”门下夹道欢送之下,乘船登陆,再换乘骏马,直放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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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率领“龙王殿”下五人,一队八骑,沐浴著七月阳光,蹄声得得,东向进发。
最先一骑,打著「东海三龙”的旗号,狂涛之中三龙飞翔,一头“苍龙”代表秦俭,一头“白龙”代表石清标,另一头黑龙,本来代表申屠虹的,此番已经改过,换绣成金色丝线。
石清标马上挥鞭,指著告诉阿玉,道:“阿玉,那头金色大龙就是代表你,从现在起,你便是‘东海三龙’之一了。”
阿玉连忙否认,说道:“不,不‘东海三龙’仍是秦师兄、石师兄、申屠师兄,而今申屠师兄不在,由我暂时代替罢了!”
“白龙”石清标一惊!忙道:“可是,申屠师兄不是已经死在深崖之下吗?”
阿玉一怔!自知失言,慌忙改口说道:“唉,你有所不知,小弟心中此时犹抱万一希望,总希望那悬崖虽高,但吉人天相,我申屠师兄功力高绝,或许竟得不死,以后再能有相见之日。”
秦俭、石清标双双“哦”了一声,都以为阿玉和申屠虹师兄弟之间情感真挚,是以犹抱万一希望,看来也是渺茫得很,但恐勾起他的伤心,两人不再多说。
而在阿玉心中,却是千回百转,暗暗默祷,唯愿师父所料不差,师兄申屠虹果然未死,正在封四娘掌握之下,师父一去即能救出。
想起了师兄,不禁又想起罗翠菱,阿玉揪然不乐,双肩深锁。
石清标故意来引他转移注意,说道:“阿玉,你可知道‘大禹门六侠’是何等人物?”
阿玉心情不属,应道:“小弟不知,尚望石清标师兄指教。”
他知道这一邀约,系由“大禹门”掌门人“人厨子”危进发出。
“大禹门”与“龙王殿”同是东海数省的侠义同道,武功属于同一路数,全是以刚猛见长。
俗语说“大雨冲倒龙王庙”所幸这大“禹”不是那大“雨”所以也能相安无事。
何况“龙王殿”偏处海外孤岛“大禹门”在山东境活动,相隔弥近,息息相通,平日里交往不恶。
但这番由“人厨子”危进出面邀请的聚会,不知是否另有道理,很可能是要定北方武林盟主。
石清标说道:“那‘大禹门六侠’乃是东海‘大禹门’门下杰出人物,如今在江湖之上,名头极响!”
名头极响,阿玉却从未听过,只因他从未到过这东海各省的关系,是自己孤陋寡闻。
只听石清标又说道:“‘大禹六侠’是结拜的兄弟姊妹六个,老大‘人厨子’危进,老二‘闪电手’于光,第三是‘龙香女’邱雨庭,第四是‘浪里蛟’鱼非,第五个‘罗浮公子’赵芳廷,第六是‘俏罗刹’邱筱庭..”
阿玉可是对这“大禹门六侠”完全不识,今番得石清标详细介绍,始知这“大禹门六侠”武功各有擅长。
老大“人厨子”危进年近四旬,功力最高,内外武功俱臻火候,使用的武器乃是一支三十斤重的沉重短枪,普通人很难接得下危大爷的一两招枪招。
这危进更有一项厉害的,便是腰间悬挂著一对铁胆,上有链子系住,收发随心,具有暗器、兵器两项功效,当兵器使用时,具有流星锤的威力,当暗器使用时,力大势猛,若是不识厉害的,妄想用兵刃去磕飞,准保兵刃震脱无疑。
这危进为人与他的武功一样,刚猛不挠,性子虽然正直,但却难免有骄狂护短之处,是以在江湖上的名头,善善恶恶,毁誉参半。
第二个“闪电手”于光,这人不过三十多岁,书生打扮,临阵不带任何兵刃,只凭手中一支折扇,内功精湛已达峰极,为人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
第三位,乃是一位女子,这“龙香女”邱雨庭实是不愧女中巾帼,近年来,她的名声轰传沿海之间。
据见过她的人说,这邱雨庭是一位二十多岁的美女,武功已窥“大禹门”堂奥,与人交手,双剑齐施,当者披靡。
她曾在泰山之麓孤身遇敌,碰见了北方黑道中有名的淫贼“飞燕子”徐芳与他的一伙人,号称“泰北五鼠”当时徐芳见这邱雨庭生得美貌,妄起不良之心,纠合“五鼠”乘夜侵入她的客寓之中,意图非礼。
谁知这邱雨庭极是警觉,守株待兔,以静制动,一举将“泰北五鼠”全数诛杀,大名立刻轰传江湖,成为妒恶如仇的黑道女煞星!
这邱雨庭文武全才,眼高于顶,等闲男子难以入目,至今已过二十仍是小姑独处。
说到第四位“浪里蛟”鱼非,这人禀赋特异,世居渤海之滨,乃是有名的水上英雄。
这鱼非深谙水性,水中工夫无人能及,而在陆上,他的一对峨眉铜刺使展“大禹门”武功,一样的也是少有人敌。
第五位“罗浮公子”赵芳廷,这人年岁不过廿岁出头,但名气却是大的了不得,近年行走江湖,人物俊逸,潇洒不鲜,文质洵洵有若书生,但出手却是又狠又辣,剑招刚猛已得“大禹门”不传之秘。
因为他人物出众,是以出名更快,名气之大似乎已超过他结拜的哥哥姊姊们。
“六侠”最后一位却又是位女子,名叫邱筱庭,乃是“龙香女”
邱雨庭女侠的胞妹。
这邱筱庭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出道江湖也不过是二、三年的光景,最初她名列“大禹门六侠”之末,不过是藉她姊姊“龙香女”邱雨庭的威名,后来她开始在江湖走动,声名鹊起,传说她美艳无比,较之乃姊又有不同。
姊姊邱雨庭虽美,但不苟言笑,使人有艳若冰霜之感,但这妹妹可是笑容时现,艳若春花,是以得到了“俏罗刹”的绰号。
近年来“大禹门六侠”之中,前四位不常走动,倒是最末这两位“罗浮公子”赵芳廷与“俏罗刹”邱筱庭,经常行走江湖,行踪甚至远到漠北西域。
由于他俩双骑并辔,全是极出色的年轻人物,自然容易惹人注意,黑道之中有哪不长眼的,或是垂涎邱筱庭美色,或是贪图他俩马鞍上的黄白之物,当然是难免生事。
这两人仿佛有意炫露惹事似的,故意多带金银,时时露白,将那马蹄子压得沉沉的,行家一看即知,焉能不起贪念?
同时两人故意假装成书生、小姐,衣著鲜丽,男的俊秀,女的美艳,黑道之中,淫娃们不肯放过这赵芳廷,而恶徒们更想要得到这邱筱庭,是以在财色诱惑之下,迫得向两人动手。
这两人也真是了得,自北而南,一路上两人双剑不知诛杀了多少黑道中人,而且下手毫不留情,是以这一对少年男女之名不胫而走,轰传江湖。
到后来,江湖上才知是“大禹门”中的老五、老六,只怪那些倒楣鬼不开眼,死得活该。
但也有人批评赵芳廷、邱筱庭太过招摇,出手也太过狠毒,当然他们年轻难免挟技自炫,但“人厨子”危进与“龙香女”邱雨庭不曾尽兄姊之责予以管束,也是难辞其咎。
但这些消息到了危进与邱雨庭的耳中,两人不但不责备这两位年轻人,反而沾沾自喜。
是以江湖上称“大禹六侠”均有“狂态”犯了“狂妄自大”的毛病,这话确是不错。
※ ※ ※ ※
谈著谈著,使得阿玉对“大禹门六侠”已有认识,心中暗暗盘算,一旦遭遇,如何应付?
一路无话,这一日,已到山东茅山附近“东海三龙”旗帜前导,秦俭、石清标左右翼护著阿玉,并辔缓行。
蹄声得得,一群人跨骑骏马,腰悬兵器,十分显目。
尤其是石清标的那杆大枪,此时命“东海龙王殿”门下一名壮汉持著,雄武非常,威风凛凛,引得路人侧目。
茅山已经在望“白龙”石清标说道:“奇怪,若是‘大禹六侠’已早来茅山,此刻该来迎接才对,看样子毫无动静,莫不是他们没有来..”
一会儿,又道:“师兄,稍停茅山之上,我就凭这杆大枪,与那‘人厨子’危进的一支枪斗斗,听说他的一支枪就有三十来斤,我俩枪对枪,且看谁人厉害!”
“苍龙”秦俭是三人中年岁最大,行走江湖有年,经验丰富,机智干练,此时他遥望前途,口中关照道:“小心,我看‘大禹六侠’必是已来茅山,若是我料得不差,只怕他们存心不善,在正式比试之前,也许还耍弄小花样,来欢迎我们哩。”
石清标与阿玉一听,不禁紧张起来,阿玉禁不住问道:“师兄,他们会玩甚么花样?”
秦俭注视前方,目不稍瞬,口中应道:“此时敌暗我明,他们要用甚么方法?现在尚不能知,我们小心..”
吩咐前行五骑加倍注意,缓缓前进。
※ ※ ※ ※ 行了一段,身后蓦地响起一片急遽马蹄之声“苍龙”秦俭经验老到,立刻大呼:“大家转身,谨防冲突!”
阿玉多年奔走江湖,骑术不差,此时霍地勒马转身,只见不远处约有七、八匹怒马疾驰而来..
三人疾忙准备,秦俭蓦地想到,急道:“阿玉注意护旗,石清标师弟小心你那杆铁枪!”
一言未毕,那七、八骑怒马已如狂风一般卷至,只见马上之人锦帕蒙面,猛挥长鞭,迎头向三人驰来,口中怒叱:“快快让开!”
三人大怒,此时早已执剑在手,石清标大喝一声,剑光洒出,急挡来骑。
登时马匹狂嘶,人声怒喝,天翻地覆乱成一片。
阿玉蓦地动念“绕指神剑”出手最易伤人,来人中十之八九必是“大禹门”下,知是不可鲁莽,急忙收剑入鞘。
就在这一瞬之间,一骑扑至,马上人探身狂笑,一鞭向阿玉头顶挥到。
阿玉急闪开,反手使巧,立将那人鞭梢带住,试著一拉,那人身子前倾。
这一试间,阿玉立刻知道,这家伙功力不过尔尔,想是个“大禹门”下三、四流的角色,心中一怒,用力扯鞭一拉,那人鞭梢被夺,原想趁势冲进,将阿玉撞下马来,谁知阿玉出手迅速,一拉之下,那人不及撒手,立刻翻身栽倒马下。
阿玉夺得马鞭,正待冲过去接应秦、石两人,猛觉一骑狂嘶,竟然跃起来到自己头顶之上,大惊之下,急忙镫里藏身,那马“嗖”地跃过头顶。
百忙之中,依稀可见,这马神骏非常,鞍镫鲜明,马上人一身劲装,黑巾蒙面,十分伶俐,就其是颈间一条红色汗巾飘扬,夺目无比。
阿玉心中一动,蓦地想起了“东海三龙”旗帜,尚在前行“东海龙王殿”门人手中,瞧这蒙面人骑术极佳,可能是“大禹门”下有名人物,若是志在夺旗却是非同小可。
心中一懔!电光石火,转念之间,探骑跃出,疾追那人。
“东海龙王殿”下训练有素,此时紧急,五骑早已让开大道避在一旁,那护旗的一名“东海龙王殿”门下,一手持旗,一手执刀,马背之上凝神准备。
阿玉瞥见,这一骑黑影去势如飞,疾冲护旗的,那名“东海龙王殿”门下,一刀扬起猛砍,不料“嗖”地一声,黑衣人手中剑光一闪,立将他一口刀撩得飞出老远,跟著人影一晃,已自马上夺旗在手。
还亏这“东海龙王殿”门下,拚死一挡,就在这一瞬间,阿玉一骑冲到面前,猛喝一声:“你是何人?快快放下旗来。”
那人一手执旗,一手执剑,兀自十分俐落,催马欲走,阿玉哪容他逃走“呛”地掣出“绕指神剑”青光一闪,拦阻去路。
这人双手没空,但犹能控制马匹,寻隙冲出,阿玉知道他跨下必是一匹骏马,再不迟疑,一剑削向他身后。
在阿玉本意,原想伤马,不想伤人,情知此人必是“大禹门”下有名人物,不可大意,谁知一剑掣出,将临马尾,那马十分机灵,倏地后蹄踢出,一声狂嘶,马上黑衣人急急横剑撤出一挡。
“呛哪”一声“绕指神剑”逞威,那人的一口剑立断为二!
慌得他“啊呀”地惊叫一声,缩手不迭。
这一声尖叫十分清脆细嫩,分明不是男子口中所发,此时两人对面,阿玉瞥见这蒙面人有一对极其灵活的黑亮双眸。
那双又黑又亮的眸子,一瞥之间,这黑衣人似乎怔了一怔!阿玉剑交左手,伸手夺旗,那人“咭”地一笑,十分狡猾,竟将“东海三龙”的旗帜一举,向阿玉左手“绕指神剑”上卷来。
阿玉大惊!这一卷上,神剑锋利旗帜非碎裂不可,百忙之中,倏地施展奇招“千手所指”左手神剑倏地下垂,右手掌蓦地急翻而出,立将那旗杆抓住。
黑衣人兀自不肯放手,阿玉喝道:“放手!”
用力一摇,马上那人竟然纹风不动。
阿玉再度使剑“绕指神剑”青光射起,逼来这人面前,迫得他没奈何,只好撒手,霍地转身。
阿玉急急收招,神剑一带,竟然无巧不巧将他颈间那一条红色汗巾削下了一片。
这人一骑冲出,高叫:“四哥,我们走吧!”
回头一看,只见另外一个黑衣蒙面之人,此时正与“白龙”石清标争夺他那杆大铁枪,两人各执一端,奋力拉扯,居然是锱铢相较,不分上下。
听见了这一声,那边倏地将枪一送,石清标险险翻身栽下马来。
这人哈哈大笑,声音雄壮,霍地带转马头,与这颈绕红巾的一个会合,另外六骑也如风驰电闪一般,向前途疾驰而去。
大道之上,尘土飞扬“白龙”石清标愤怒欲追,却被“苍龙”秦俭拦住。
这边“东海龙王殿”下五骑所幸尚无损伤,只是闹了一阵大家身上均都沾满了尘土,真是灰头土脸,丧气之极..
※ ※ ※ ※
“苍龙”秦俭吩咐赶路,待到前面镇上再行沐浴更衣。
此时,阿玉下马拾起了那半段红色汗巾,揣在怀里“东海三龙”
大旗与石清标的长枪,仍交“东海龙王殿”门下执掌前行。
“苍龙”秦俭面有忿色,说道:“这番是‘大禹六侠’存心相试,还好我们这第一场不曾丢脸,他们要抢旗夺枪都未得逞,有惊无险,也好藉此杀杀他们的狂妄之气。”
“白龙”石清标愤愤说道:“与我夺枪的那厮,极可能是‘大禹门’的老四‘浪里蛟’鱼非,我看见他腰间明晃晃的有一对兵器,仿佛是一对分水峨眉刺,而且临走时那一个又叫他四哥..”
秦俭点头,说道:“如果这样,今天来的便是‘大禹门’下的老四与老六了,抢旗的那个身形瘦小,出音娇嫩,既然称鱼非为四哥,必是‘俏罗刹’邱筱庭无疑。”
阿玉心中一动,不禁伸手摸出那半段红色汗巾来看,石清标瞥见,却道:“哈,玉师弟真行,将他‘大禹门’老六的颈间之物弄到了手,嘿嘿,莫不是这妞儿看中了我们玉师弟,留下半段汗巾做表记!”
阿玉脸上一红,心想:“我已与罗翠菱有口头之约,怎会再去接纳别个女子?”慌忙著解释,说明神剑削下这汗巾的经过。
来到镇上,早有这镇上最大的一店派人来迎,说是“大禹门”安爷已经吩咐,空出房间款待从泌阳来的三位爷们。
三人盥洗换衣用餐已毕,上灯时候,客厅之外人声马嘶,店主来报“大禹门”三爷六姑娘来拜。
秦俭、石清标相视一笑,偕同阿玉出见。
只见那“浪里蛟”鱼非十分雄壮,而那“俏罗刹”邱筱庭,此番一身美服,果然是年轻秀丽,美拟天人。
邱筱庭秋波流转,注目阿玉,阿玉立刻识出正是那一对又黑又亮的眼珠,颈中红色汗巾只余半截,剑削之处宛然在目..
※ ※ ※ ※
双方通名道姓之后,那“浪里蛟”鱼非知道阿玉不是“东海三龙”
中人,态度登时一变,问道:“久闻‘三龙’中除了秦兄与石兄外,另一位是‘黑龙’申屠虹兄,未识傅兄此次为何不曾赏光前来?”
“苍龙”秦俭说明原委,傅师弟刻下有事远行“东海三龙”少了一位,现由同门师弟阿玉替代。
第五册
秉性凶猛,出手狠毒,十足的公子哥儿脾气,平日里仗恃老大“人厨子”危进的宠爱,眼高于顶,狂妄无比,为了谨慎,玉师弟还是不去沾惹她好。
而且如这等女子,虽然美艳,但在危进与邱雨庭的宠爱下,她自己又十分任性,难保行为没有偏斜“东海三龙”中人犯不著去接近她。
秦俭如此一本正经的劝告,阿玉连连答应,心中同时暗自好笑,秦师兄也未免太紧张了一点,自己与邱筱庭只是互望了一会,连交谈都不曾,若说因此看中,甚至于要结缡终身,引起“罗浮公子”醋火,未免言之过早。
但是,在阿玉心中,当秦俭肆意批评邱筱庭,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表露时,阿玉却觉得有点替邱筱庭抱屈,这少女想是生性不羁,行走江湖就落得如此狼藉声名,受不知若干垂涎她美色,败在她手下的无聊男子,恶意中伤,散布流言。
一方面,阿玉也不自禁地受到这种流言的影响,当知“罗浮公子”
赵芳廷视她为禁脔,心中不知怎地?含有一种极不自在的感觉产生。
如果果真赵芳廷既能视她为禁脔,那必然是他能有这种权利,邱筱庭与他关系定非泛泛。
阿玉不知怎地?当了解到这一点之后,颇觉得有点怏怏然的感觉。
心中顿生警惕,这是甚么心理呀?怎会有如此的感觉?这样怎能对得住罗翠菱殷殷的誓约?
※ ※ ※ ※
一宵无话。
次晨“浪里蛟”鱼非与“俏罗刹”邱筱庭率队来迎,为三位佳宾带来骏马,鱼非亲自执辔,将两马送到秦俭与石清标的手上。
而那“俏罗刹”邱筱庭牵著一马,笑吟吟地行来阿玉面前,说道:
“玉公子,请上马。”
阿玉忽觉眼前一亮,识得这匹骏骑,正是昨日道上初遇“俏罗刹”
自己的座骑,神骏无比,矫首昂嘶,确是一匹神驹。
当那纤纤玉手将缆绳送到阿玉手中来时,可觉得她腕上的环佩儿叮当微有一丝温暖细腻的感觉,从玉手上传到阿玉手上来,阿玉不禁呆了。
除了低声称谢之外,竟然呐呐说不出口,一时不知道要说些甚么好?
邱筱庭“咭”地一笑,大众上马,沐浴著朝阳,同茅山进发。
※ ※ ※ ※
登上山麓,远远可见这山腰间,敢情别有一处天地,丛林掩映之后,一带小丘环绕著个方圆十多丈的一坪草地,草坪中已搭起篷帐,远远可见有旗帜飞扬,分明是“大禹门”下早有布置。
前行的“大禹门”下已在马上吹起了螺角,那谷中立有人应,十数骑拥出来迎。
渐渐地,双方坐骑行得近了,蓦听其中一声大喝:“‘东海三龙’咱哥儿们好久不曾厮见了,哈哈..”
阿玉正在想,是谁出言如此粗鲁?身边的“苍龙”秦俭却已大声招呼:“危爷、于爷,别来无恙。”
来者正是“大禹门”下为首的三个“人厨子”危进“闪电手”于光“龙香女”邱雨庭。
双方相见,秦俭与石清标本是旧识,为阿玉介绍了之后,双方执手互道钦慕,一时宾主之间,甚是融洽。
主客双方并辔,返回篷帐,阿玉有空,来打量这“大禹门”中为首三人。
只见那“人厨子”危进,年约四旬,浓眉大眼,一身褐色皮肤显出他雄壮无比,驰名江湖的短枪不在身上,但那两枚系著有链子的铁胆,却端在手中玩弄,不时搓揉,发出呛琅声响。
这位“人厨子”危进五短身材,发音洪亮,豪迈惊人,果然是不愧“大禹门六侠”之首,神情气势睥睨举世,确是有点狂态毕露。
一入帐幕,布置精美,地下铺著厚毡,毡上布桌,罗列酒菜,危进肃容坐下,宾主分位坐下,客座一面“苍龙”秦俭与“白龙”石清标两个,一左一右傍著阿玉坐下,这情形使“大禹门”的人十分起眼,照例是位尊的居中,秦、石两位成名的大侠如何对这初出道的雏儿如此恭敬?
“人厨子”危进大马金刀般地即席坐定,左首是“闪电手”于光“浪里蛟”鱼非,右手是邱氏姊妹。
危进手持巨觥欢迎贵宾,此时客套声中阿玉再去打量那于光时,清嫩面皮,一领儒服,神情漠然,随众饮食,好似有心事一般,居然连一丝笑容都没有。
那旁的“龙香女”邱雨庭果然是明丽非凡,姊妹俩并肩坐著,一个端庄,一个活泼,邱筱庭十分顽皮,不时将樱唇凑到姊姊耳边去嘀咕些甚么,低声娇笑,眉眼微动。
而这“龙香女”邱雨庭好似极是宠爱著幼妹,低寰俯首,不时轻轻浅笑著制止。
如此恬和,如此美好,阿玉看在眼里,不由得看得呆了。
酒过三巡,宾主之间尽谈著些最近江湖上发生的事情,十分热闹“白龙”石清标此时忽地启言问说:“‘罗浮公子’赵芳廷,因何不见?”
“人厨子”危进立答,赵芳廷因事远赴漠北,是故不能参与盟会。
但就在这一瞬之间“苍龙”秦俭以肘一碰阿玉,两人同时都已察觉,确有一丝异样的光芒在危进的眼中一闪之后消失。
这分明是欺人之谈,那赵芳廷为人最是喜欢逞强出头,如今“大禹门”“龙王殿”两门相会茅山,赵芳廷若在,岂肯放弃此一表现的机会?
此番他居然不曾露面,以他那种行径来看,很可能是有了意外,秦俭、石清标、阿玉三个,迅速地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但在“东海三龙”心中,同时也感到诧异的是,如果“罗浮公子”
赵芳廷有了意外“人厨子”危进等五人怎会不去驰救,而在这里宴客?
“苍龙”秦俭确不愧是个老江湖,此番见“大禹门”下五人,除了那“俏罗刹”邱筱庭轻聋浅笑“闪电手”于光面容肃穆,看不出甚么来之外,其他三个,危进眼神闪烁,邱雨庭与鱼非微露紧张,似乎是正在有所期待。
“东海三龙”立生警惕,当前情势,在不明对方用意之前,确是十分险恶。
又等了一会“人厨子”危进忽问道:“‘东海龙王殿’中,是否已经指定了掌门人选?”
“苍龙”秦俭点头,答道:“当然。”
危进身旁“浪里蛟”鱼非笑道:“秦大侠德高望重,想必正是‘东海龙王殿’的新掌门了?”
眼见他摇头,鱼非急忙又改口道:“那么,敢是这番不曾光临的申屠大侠?”
“苍龙”秦俭朗声介绍:“‘东海龙王殿’第五代掌门人,业经推定,并由第四代掌门人绝千山认定,由本门弟子阿玉担任!”
阿玉起立,微笑向主座“大禹门”下五入颔首为礼,端的是气度雍容,朗若玉树,英才出众。
“大禹门六侠”乍闻之下,齐齐一惊!
“俏罗刹”邱筱庭眼光炯炯,望著阿玉,奇道:“阿玉?不是傅立么?”
“苍龙”秦俭道:“傅立本名傅玉立,有‘玉树临风,鹤立鸡群’之意,我们都叫他阿玉。”
这一番解释,得体适当,颇有褒扬之意。
五人神态各个不同“人厨子”危进惊奇之中带著夷然不信与鄙视目光“闪电手”于光分明也为这事而惊讶不敢置信,平静的脸色上已有了波动。
“浪里蛟”鱼非则是一股瞧不起的神色,只有邱氏姊妹,姊妹俩四眼注视著这“东海龙王殿”的新掌门人,面带微笑..
“俏罗刹”邱筱庭更是将温柔的目光送将过来,芳心可可。
一霎时“大禹门”的五人十只眼睛全都注视在阿玉身上,阿玉毫不腼腆,微笑朗声说道:“小弟年轻识浅,初承重任,倘盼危师兄与诸位兄姊,不吝指教..”
虽没走过多少江湖,但是到底读过不少书,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十分得体。
那“人厨子”危进果然十分狂妄,此时只在鼻孔中“哼”了一声,却不答话。
阿玉拱手为礼,主座之上,除了危进与鱼非两人傲然不动之外,于光、邱氏姊妹慌忙起立还礼,口中逊谢不敏。
阿玉俊目一扫,见危进与鱼非两人如此狂妄,心中有气,勉强按捺落座,一旁的“苍龙”秦俭与“白龙”石清标早已不耐。
石清标怒目瞪视危进,秦俭咳嗽一声,故意赞道:“我玉师弟是绝千山师叔的关门弟子,武功独得绝千山亲授‘东海龙王殿’中堪称第一,为人机智聪明,学问品行均佳,实是我‘东海龙王殿’中理想掌门人选,优秀出众之士..”
“人厨子”危进竟然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是极不礼貌的行为,秦俭却仍是以大局为重,忍了下来,继续道:“只是玉师弟历年来奉侍师叔,江湖中甚少行走,是以除本门中人之外,大家甚少知道玉师弟的大名。”
“俏罗刹”邱筱庭插嘴道:“我只听说过傅立,原来也叫阿玉..
嗯,好名字!”
秦俭继续道:“而玉师弟尚有另一桩人所不能及的优点,便是宽怀大量,谦逊待人,正是一派宗师,武林健者所应持的风度,危兄你道
是也不是?”
这几句话,不轻不重,将“人厨子”危进挖苦透顶,危进冷“哼”
一声,同时与“浪里蛟”鱼非两个脸上一起泛出怒容。
顿时空气紧张起来,幸得“龙香女”邱雨庭见机,适时笑语解颐,说道:“绝千山大侠英名,江湖传闻谁人不知?玉兄弟既是连老先生之徒,随侍左右,亲炙春风,不用说武功成就定是一等之选,如今荣任‘龙王殿’掌门,可喜可贺!”
她这一说,邱筱庭立刻附和,于光也善意向阿玉微笑,座中局势顿时一缓,阿玉连忙逊谢。
但那危进与鱼非两个脸上仍是绷得紧紧的,邱雨庭秀眉一皱,瞟了危进一眼,说道:“师兄,你该代表我们‘大禹门’向人家‘龙王殿’掌门人玉兄弟敬酒呀!”
“人厨子”危进虽然瞧不起阿玉,但他好似十分听从邱雨庭的话似的,此时果然应声执杯起立,向阿玉敬了一杯。
他可是话中尚有敌意:“玉兄弟令师绝千山老先生,昔年叱吒江湖何等威风?名师出高徒,等会少不得我们得多多亲近亲近。”
此语一出,已等于先下了挑战书,阿玉不置可否,面上仍是一味敷衍,敬酒之时,十分小心,唯恐这危进猝然出手使甚么诡计相试。
直等到敬毕落座,那危进好似十分勉强意犹未尽的样子,从他的眼光之中分明是有意挑衅,但事实上又不曾出手,使得阿玉十分纳罕,无意一瞥,只见危进身旁“龙香女”邱雨庭,肘弯正碰在危进胁下,哈,敢情又是这邱姊姊蓄意维护。
阿玉一瞥,那“俏罗刹”邱筱庭,正在朝著自己微笑,似乎是称赞,是嘉许,眼光柔和,美丽无比,阿玉禁不住心头咋跳,疾忙低头。
“人厨子”危进一瞥“浪里蛟”鱼非,似是示意甚么?
果然,鱼非在敬了“东海三龙”一杯之后,朗声说道:“‘东海龙王殿’的三位大侠,今番光临,我们‘大禹门’十分荣幸,但三位大侠或许尚不知,我们哥儿们邀约三位茅山相会目的何在吧?”
阿玉沉著,微笑反问“愿闻其详。”
“浪里蛟”鱼非席间一整容,朗声说道:“东海诸省武林,群雄崛起,近年来人才辈出,可是偌大江湖,亦有宵小,武林败类横行不法,作恶多端..”
“东海三龙”不知他到底要说甚么?根本无从插口。
鱼非又道:“若以他们功力,与正派侠义中人比较,那简是跳梁小
丑毫不足道,但为甚么竟会无人去肃清这些小丑人物呢?这全是因为我北方侠义同道没有组纤,号令不能统一之故。”
这理论似是而非,一时之间又无从辩驳,只好再继续听下去。
鱼非又道:“侠义中各自为政,大多抱著观望态度,除非事情真惹到他们头上,不得不管,否则,任凭小丑跳梁,只要事不关己,都无人理会..同时,由于侠义中人没有组织,不通声气,在遭遇到强敌时也就只好孤军作战。”
“浪里蛟”鱼非的口才不错,但他说这些话时,目光注意著「东海三龙”见这三人除了微笑注视著他之外,别无表示,鱼非所企望的热烈反应,结果甚是冷淡,不由得他说话的兴头自信之力稍挫。
顿了一顿,一瞥“人厨子”危进,终又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所以,嗯,以上所述,目前江湖之上,可说是龙走虎逝,狐舞狸号..
如此情形,岂容我们正派侠义中人坐视?”
他似乎在参加一次竞选演说,开始慷慨激昂了起来,大声疾呼道:
“所以,我危师兄有鉴于此,特地邀集‘东海三龙’来到这茅山聚会,想要在这次聚会中,推定出一位盟主来,统管东海侠义同道,庶使号令统一,除恶安良,抑强扶弱,大家都有个方便..”
一面注视著「东海龙王殿”的三人,见此时这三位尊客仍然是不动声色,微笑持杯静听著。
他心中一泄气,颓然坐下,可是连话尾手都没说出来,登时一点红飞上面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东海三龙”互望一眼,果然猜想的不错,是那话儿来了,三人早有打算。
此时,阿玉稳坐座上,缓缓发言,道:“适才间鱼兄一番话,小弟拜聆之余,觉得鱼师兄说得很对..”
鱼非心中一宽,面上红潮渐退,心中不由得对这位年轻的“龙王殿”掌门生出好感,暗想这小子倒也还识趣,懂得附和我“大禹门”
老四的主张。
含笑注意,谁知阿玉面上笑容又收了起来,道:“不过,小弟有愚见请教,鱼兄认为我侠义中人没有组织,坐视黑道中的新手群丑跳梁,这一点,小弟之意不甚赞同鱼兄的说法。”
竟说出他不愿听的话来,鱼非含怒道:“怎么个不赞同?”
阿玉道:“因为我侠义中,应抱行侠忘身的态度,行走江湖,协助官府人民除暴安良,那是侠义中人的本分,如果如鱼兄所说,事不关己,不闻不问,这等行为,不是我辈中人所应有,换句话说,就不配
称为侠义中人!”
鱼非一怔!还来不及开口,阿玉又道:“当前我辈声气相通者,大概如这种自私自利之徒,为数究还不多..”
阿玉眼光缓缓流过众人面上,谁也不愿意自承性格自私自利,玷辱侠义之名,明知他这是绕著圈子来反驳鱼非,但众人却没法说话,无形中等于默认阿玉说话正确。
阿玉一笑,把握时机立下断语,说道:“所以,鱼兄所说狐舞狸号,现今东海数省江湖或许尚有,至于说龙走虎逝,放著有我辈中人在此,这一点小弟不敢苟同。”
想不到阿玉镇定,抓著了“浪里蛟”鱼非的语病,这一来,鱼非自知舞文弄墨发生了错误,一张脸立时红得如柿子一般。
秦俭、石清标满面微笑,频频点头。
危进面色阴沉,于光又恢复了他那平静态度,漠然无动,邱氏姊妹此时两双秋波同时都注目在阿玉脸上。
鱼非正待答辩,阿玉忽又启言:“第二点,鱼兄所说,危师兄的意思邀集我‘东海龙王殿’来此,用意乃是要推定一位北方武林盟主,小弟颇感诧异,不知危师兄还邀了其他一些甚么人?为何到此时还未到达?”
这句话是冲著「人厨子”危进说的,危进不得不答,道:“并没有请别的甚么人,此次茅山之会,就只是你们‘东海龙王殿’的与我‘大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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